“妹子回来了嘛。你嫁出去的人,不得在家过年, 好容易今日回来,咱们就权当是过年。关上门, 一家人和和满满地吃顿饭。” 天长日久, 木头萎缩,门板间隔着好大的缝隙。月贞往门缝里瞅一眼, 咕哝道:“哥哥真是的。你瞧, 年关前后走亲访友的人最多, 大家素日里舍不得吃喝的,这时节都愿意买些给小孩子吃着玩。你不趁着这些时候多卖几个钱,还一味犯懒。” 白凤打帘子进来,挽住月贞也白了永善一眼,“姑娘这话说得很是, 岂有白放着钱不挣的道理?姑娘别搭理他,他就是懒骨头又犯了。走, 帮着我把那些料子重新裹一裹。” 三人相继往后院里来。永善听见老太太隔着窗户喊他, 掉转身自进了那屋去。 甫进门, 老太太便靠在床头使个眼色,叫他将门阖上,搬了竹凳跟前坐下。 老太太窸窸窣窣地把枕头底下压的十两锭子摸出来塞他手里,“别给你媳妇晓得。” 永善因问:“娘哪来的这钱?” 老太太抱着腹道:“李家太太使月贞送来的。你那妹子心里一向没个成算,当着白凤的面就给摸了出来。你那个媳妇,是个嗑瓜子舍也不要吐壳的,钱到了她手里,她哪里舍得再拿出来?你不是要到李家去寻差事做?他们家的太太爷儿们不必说,也不稀罕咱们一点东西,况且还有你妹子在那里。可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们家那些柜上的人,家里的管事,你不得打点打点?” 永善掂着银子直笑,“还是娘会打算。” “你对月贞说了没有?” “还没来得及。等吃过晚饭,叫她嫂子对她说。”永善揣了银子,不由攒眉,“只怕她不肯应承。上回在他们家,您是没瞧见她白眉赤眼骂我和她嫂子那模样。” 老太太叹道:“老话说得好,嫁出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只想着在李家保全她的体面,哪里还顾得上娘家?不过她那性子,瞧着闷不吭声的,倔起来,凭你如何骂如何劝,不顶用。我看先对她提一提,她不依就罢了,也不要强她,回头你亲自到他们府上去拜见霖二爷。” 永善连连点头,想这霖二爷虽然交道打得不多,作好作歹也是亲家,应当不好驳他嫂子的面子。 这样一想,有了胸有成竹的意思。 那边厢,白凤并月贞坐在床上理缎子。白凤扯着一截云熟绢比在身上,眉开眼笑,“等开春裁件比甲穿,走亲串门的时候用得上。” 既送来,月贞随她做什么,她敷衍地笑着望到对过窗根底下,三个孩子围着桌儿弄什么玩意。 原来是弄元崇脖子上的一个金项圈,给那兄弟俩摘下来,争相抢上头的金麒麟小坠子玩耍。两个人为这个你推我搡地打起来,元崇只静静地在一旁望住他们笑。 打哭了一个,白凤丢下料子去拽着骂,“闹闹闹!闹个没完了!年关底下哭什么?仔细小鬼听见捉了你去!” 因看见那项圈,走来问月贞:“你们家真是舍得,这样精贵的东西,打给小孩子戴?也不怕出门弄丢了?” 不管有无,月贞先防着她起贪心,“家里的孩子都有,自然也要给崇儿戴。丢是丢不了,小孩子们前前后有奶母丫头带着,丢了一件,先要拿她们问话。嫂子不知道,这些东西虽然是戴在各人身上,但太太那里都有一本总账。就是我们各房里的首饰头面,都是记在册子上的。” 白凤悻悻低下头去,心里那桩事反提起来,“上晌说的盖房子的事,你那里能不能想法子凑一凑?我倒是蛮大无所谓,只是娘她老人家急,我劝她说:‘孩子们纵然是要长大娶妻,也还有几年呢,现在还同我们一屋里挤一挤,等过两年再盖不迟,银子先紧着眼下打算。’” 说着提起眉眼:“又遭她老人家排场一顿,说:‘你是矮门头的媳妇望不见长远。孩子们年纪不大,可身量窜得快,两个人挤在那土炕上,顾得上这个顾不上那个。况且大小子开了年也是十来岁的半大小子,渐渐知道些事了。叫他隔着片门帘子听见你们两口的动静,像什么话?你们两口又年轻,没个顾忌。’骂得我面红耳赤的,都不晓得怎样回。” 月贞心道,她娘什么时候在白凤跟前如此会骂人了?多半是白凤杜撰。 她低着下颏掐缎子的一片角,微微笑道:“娘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