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孙子。” 芸娘恍恍惚惚朝他望过去,碰到他的视线,如同是给人打了一下,又在他的目光里低下脸。 月贞心窍一动,在这扭转乾坤的时刻,想帮着打两句马虎眼。谁知还没张口,就听见“啪”一声,琴太太掴了霖桥一巴掌。 陡地一下,所有人都吓一跳。 姜夫人虽然莫不着头脑,却想这倒是个抽身的好时候。忙起来与琴太太打招呼,“既然女婿回来了,有什么话就都能慢慢坐下来说清楚。我先回家去告诉我们老爷一声,免得他在家只顾着没头苍蝇似的打转。” 琴太太此刻顾不上她,只吩咐冯妈送她。人一走,琴太太便指着霖桥的鼻子大骂起来,“我看你是酒还没醒!你到底清不清楚眼下是个什么情形?你的奶奶不明不白揣了个孩子在肚子里,你前前后后都不知道,就跑到我这里来帮着她说话!” 这会连芸娘也插不上嘴,只并月贞坐在底下,把脸死死低着,牙关死死咬住,谁都不敢面对。 月贞看她一眼,心里想的却是,这下可真是热闹了,明日霜太太又有打听不完的话,找不完的乐子。 这可乐的念头里,却蕴含着一股风轻云淡的哀绪。她再看向霖桥,他在榻前嬉皮笑脸地把脸搓一搓,更是搓得皮肤一片红,颇有些滑稽模样。月贞想笑,却是鼻头发了酸。 霖桥风轻云淡地辩解,“母亲误会了,怎么能是不明不白?我的奶奶肚子里有了孩子,自然是我的,我不来帮着她说话,岂不是自己栽赃自己是个活王八?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嘛?” 琴太太远远近近地将他与芸娘来回睃了好几眼,被堵得一时没话说,心里霎时恨透了这儿子,简直恨得牙关打颤! 这一恨,就又抬起手不留情地扇了他一记耳光。 霖桥脸上一痛,不好再笑,便退几步,掀了衣摆郑重跪下。他挺着腰板,说来说去还是那些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因没有实证,就都不能戳穿的话。 “母亲就饶了媳妇这一遭吧,有什么过错,儿子代她向母亲赔罪。”他俯低下去磕了个头。 琴太太死死盯着他,心里又气又痛,简直恨没有生过他。她拔座起来,慢慢走到他面前,“啪”一声,又是响亮的一巴掌。 月贞颤了颤,扶住了椅子的扶手。她这一颗旁观的心同屋里的空气憋闷成了一片,看着霖桥又是可怜又是哀。她忽然有些能理解琴太太此刻的心境,眼睁睁看着儿子受人欺负,要替他出头,他倒向着欺负他的人。这是怎样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奈啊。 不一时,就听见淅淅沥沥落起雨来。骤雨将院里一干下人名正言顺地汇到门上,纷纷围看着,又是鸦雀无声的。 琴太太此刻顾不上这些人,眼里只有霖桥。她看他半晌,眉心打成个死结,两片唇间狠狠磨出一句,“你真是个糊涂孽障。你到底知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我明白。”霖桥垂着眼,脸上再没有一丝笑意,也没有一丝悔意,却还是坚持说:“做媳妇的年轻,难免有个错处,母亲大人大量,就权当,就权当是成全儿子。” 又是“啪”的一巴掌,响得惊人。还不及回神,琴太太的巴掌就如骤雨,噼里啪啦一下接一下地往霖桥脸上砸。 她越打越使力,恨不能打醒他。一面打着,一面想到大老爷。谁说父子同心的?那一个是自己的种也疑心不是,这一个不是自己种还要争着来认,简直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这场面简直好笑,她真咬牙笑起来,手却不肯停,“没出息!打死你个没出息的孽障!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霖桥嘴里早打出血来,脸上青红芜杂肿成一片,人却不躲也不退,任凭她打,渐渐也打出他眼里的一点泪光。 门口一干媳妇婆子从未见琴太太动过这样感肝火,既不敢劝,也不敢再瞧,只得低下头去。 人堆里却倏然挤出个惠歌。她是未出阁的小姐,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此刻也顾不得了,冲进屋里扑到霖桥跟前,抱着他便哭起来,“娘,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哥哥,你讨个饶!” 琴太太也打得没了力,缓缓掉身往榻上去,等回转过来,脸上早是一片胭脂泪迹。她将胳膊肘撑在炕桌上,手掌抵住一只眼,泪又只管从另一只眼里淌出来。 月贞见状,起身朝霖桥摆了两下手,“二爷,快把你媳妇带回房里去,不要再在这里惹太太伤心。” 霖桥松了口气,搽了搽嘴角的血便起来搀扶芸娘。两个人走到罩屏外,忽然听见琴太太喊了声,“芸娘。”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