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娥皇是中山国宣平侯苏家的长女,苏家也是中山国王室外戚。她出生时,据说满室异香,馥若芝兰,她母亲便找方士为她卜命,方士说,此女有极贵之命。 苏家本就列侯,已经富贵逼人,生个女儿有极贵之命,隐含之意,不言而喻。全家十分欢喜,对她爱若珍宝。苏娥皇也不负家人期待,渐渐长大,姿容出众,且擅律吕,歌喉婉转宛若百灵,不但在中山国人尽皆知,苏家女的名气,渐渐也传到了洛阳。 苏家与徐夫人沾亲,十几年前,魏劭父亲魏经还在世的时候,两家时常走动,苏娥皇与魏劭小时认识,对小了自己两岁的魏劭很是关照。 当下婚姻除了讲究门当户对,亦流行求娶大妻,以女方比男方大个三两岁为宜。等苏魏渐渐长大,两家见二人十分般配,一度曾起过联姻的念头。不想天有不测风云,魏劭十二岁的时候,魏家出了重大变故,魏经和长子双双阵亡,魏家失去了顶梁柱,长达数年的时间里,魏家全靠徐夫人独立支撑,局面艰难。头一年里,两家依旧还有所联络,渐渐地,两家往来便稀落下来。三年后,魏劭十五岁,在徐夫人的栽培下开始初掌军事的那一年,十七岁的苏娥皇出嫁,丈夫是当时的宣帝之弟左冯翊公刘利,婚后苏娥皇随丈夫定居洛阳,出入宫室,没多久,就得了一个名满洛阳的称号“玉楼夫人”。 据说她的丈夫对她很是宠爱,特意在洛阳骊台之北为她修筑一座华楼,名为玉楼,她便也就此有了这个称号。 …… 春娘从魏家老媪口中探听来的关于苏娥皇的往事,未免一鳞半爪,大约也就这些东西了。 春娘并不知道,天妒红颜,汉室衰微,苏娥皇到洛阳不足三年,宣帝暴病而死。宣帝无子嗣,有两兄弟,一为苏娥皇丈夫刘利,另为河东王刘哀,二人争斗,朝廷百官也各有所站,相持不下之时,当时势力最大的河南刺史幸逊率大军入了洛阳,称刘哀鸩宣帝,以勤王为名杀了刘哀,另从宗室择了七岁的刘同为帝,自己把持朝政至今。又对刘利严加监视。刘利郁郁寡欢,去年病死,苏娥皇文君新寡,不知为何,如今又回到了中山国。 …… “除了那些,夫君少年时,和玉楼夫人可还有什么渊源?春娘你要是知道,别瞒我,一定要告诉我呀!” 小乔撒娇追问。 春娘显然不想再多说的样子,只是经不住小乔撒娇,只好又道:“……婢并不曾听闻别的多少了……只听那老媪言,当年男君虽然与家将杀出了重围,却也身受重伤,养了半年才好,那些时日,苏女一直留在魏家照料……” 小乔眼睛眨了一下,雾气凝在她眼睫上的一颗碎钻般的水珠倏然滚落。 “水全凉了,起身穿衣吧,再泡下去仔细冷了。” 春娘说了出来,又仿佛有些后悔,急忙停下来,改口催小乔出来。 小乔哦了一声,冲春娘一笑,接过递来的浴巾,起身从水里出来。 …… 当夜元氏去世。次日中山国举哀。七日后发丧。徐夫人一直留到丧事结束,多日疲乏加上哀痛,发丧后的隔日清早,原本要动身回去的,自己竟爬不起来了。刘端十分惶恐,延请太医联诊。幸而诊出徐夫人只是染了小恙,吃药后,小乔日夜服侍在侧,过了几日,慢慢便也调养了回来。刘端松了口气,侍奉愈发用心。 徐夫人再养几日,病体痊愈,算着这一趟出来,前后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心里记挂着魏劭战事,择日动身启程回返。 回程前夜,刘端于王宫再次设宴送行。徐夫人体倦未露面,让小乔代为出席。当晚钟媪陪侍在侧,小乔华服盛容,艳光灼灼,端坐于贵客主位正中,周围是王室及一众男宾女客,酬酢得体,气度流露。 宴毕回来,徐夫人私问钟媪。 钟媪答:“婢观女君,质茂仙仪,四座皆服,有老夫人当年风采。” …… 徐夫人结束这趟将近一个月的远行,带着小乔踏上回往渔阳之路时,远在太行的魏劭和陈翔两军已经有过了数次迂回的试探□□锋,各有进退,昨日,两军最后遭遇在了太行北的乐平。 四月暮春,乐平无边无际的旷野之上,芳草萋萋,乱花迷眼。就在这样一个暮春的清早,魏劭和陈翔的三十余万人马厮杀在了一起。 这是最近十年以来,北方交战双方人数最多,厮杀也最激烈的一场野战。幽州魏劭和并州陈翔这两个北方最大的军阀在相持了这么多年之后,到了现在,双方似乎都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各自渴望着这最后一场能够将对手彻底消灭,继而实现自己一统北方的勃勃野心的决定性胜利。双方步兵马兵全数投入,阵法战后,当两军真正厮杀到了一起,最后就只剩下了你死我活的肉搏,计谋、策略,在这片平坦的旷野里全部没有了用武之地。 大战从清早开始,原本寂静美丽的乐平原野变成了人间炼狱。到处是死人和挣扎在血泊里的伤者。到了最后那些交缠着倒下去的血人堆里,已经分不清哪些来自并州,那些来自幽州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