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宴上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大周几代圣人打算简拔寒门对抗世族,但事实上,世族千年的底蕴,确实不是一二寒门子弟可比拟的。世家子弟常年读书熏陶,才高者多,已经将年年科举名额占了十之六七。譬如曲江宴上的这两位探花使,俱都是从新科进士中选出的年少才高之士,二人出身不同,崔郢出身清河崔氏,行事老练,人情旷达,所以择了玉真公主惜园中的素带芍药,既奉承了玉真公主,又讨了太皇太后和圣人的欢心;那夏鼎十年寒窗,能够在少年时候在科举中脱颖而出,也算的上是寒门中的少年英才了,虽此前在向宁王行了卷,得了宁王青睐推荐,因此得中进士,却终究根基太浅,并不清楚长安权贵各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因此并不知道顾国公不得太皇太后喜欢,所以折了顾家园子中的海棠。开罪了太皇太后,怕日后在官途上前程无亮了。由此可见,寒门子弟相较于世家儿郎,确实在很多地方是远远比不过的!” 阿顾听的目凝神敛,思忖着问道,“那,师傅,如今大周有哪些深厚世族呢?” 江太妃面上扬起一丝骄矜笑意,“当年那些随高祖和太宗皇帝打下江山的功臣,大多数都折在了后来帝氏争斗中,如今还留存下来的,尚有卢国公程氏、申公高氏一脉、褒公段氏一脉,至今子嗣绵延,常有高官厚禄。另有一支士族,在此之外,但在大周百姓之中,地位清贵,纵然是大周皇室,也不能将它们比下去,便是山东士族。所谓七姓十家,便指的是太原王、清河崔、范阳卢 、博陵崔、赵郡李、荥阳郑、陇西李。太皇皇帝命臣子勘正姓氏,修订《氏族志》。大臣高审公等初定时,将山东崔民干列第一等。高宗皇帝于延光二年颁布《禁婚诏》,命此七姓十家等子孙,不得自为婚姻”,结果却不显,反而令得这些门户益发矜贵,“其后天下衰宗落谱,昭穆所不齿者,皆称‘禁婚家’,益自贵” 可见得山东士族在大周百姓心中多么深入人心,根深蒂固。” 阿顾听着太妃说起世族的清华故事,不觉目眩神迷,忽的问道,“师傅,我曾听说,世族子弟皆人才高洁,你是出自世家么?” 江太妃怔了怔,开口道,“我出自宛平江氏,却是是一支小世族。” 阿顾想,太妃不过是出自宛平一个小世族,便有着这般风貌,想着那些传说中“禁婚家”嫡系女儿,不知是何等风姿,一时竟生了几分向往之意。她在宫中待了一年,此时只觉宫外世界十分精彩,而她也在这样的精彩之中鼓起一股勇气,笑着道,“师傅,你这般谆谆教导,弟子懂的你的深意,待到阿顾出宫之后,定会见识很多。阿顾定当谨言慎行,绝不会给你丢了面子。”扬起头来,淡淡的笼烟眉中扬起一股意气之意,青春光芒清亮逼人。 江太妃看着阿顾清春逼人的眉眼,心中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羡之意。 “那就好,”她转过头,从琴架上取了一柄漆琴下来,抚摸片刻,目光似有不舍之色,“这些日子,你我师徒相得,我教了你不少东西,唯有丝竹,因着孝期的关系一直没有教导你。你如今的书法已经颇有小成了,其他东西我也教了你不少,剩下的,需要你自己领悟,便是我不天天盯着,也是可以的。这把琴名临照,是我少年时所用,乃蜀中制琴名家雷鸣早年所制,虽不是上品,倒也发音清越,瑟瑟可爱,我将它赠予你。也算是我的临别赠礼。” 阿顾的眸中既有不舍之色,闪过欢喜之色,“多谢师父。”她看着江太妃,明亮的荔枝眸中露出一丝依依之色,“我舍不得你。” “傻孩子,”江太妃眸中也露出一丝难得的柔软情绪,柔声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阿娘做这样的决定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阿顾投在太妃怀中,撒娇道,“可我就是舍不得么!” 江太妃失笑,面上神情柔和,“你日后难道不进宫么?只要你还进宫,我们便还有相见之日。” 拜别了江太妃,从鹤羽殿中出来,正值日暮时分,天边绚着如火的流云。太极宫花红柳绿,惠风和畅,扑在面上,带着一丝轻融的暖意,阿顾起了一丝兴致,索性不直接回去,从东海池绕过来,绕了一段远路。走到快到千步廊畔,远远听到一阵喧天喝彩声,声音高昂,带着掩不住的欢愉的情绪。 阿顾奇道,“前头发生什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呢。”绣儿道,推着阿顾的轮舆往前走。转过了凌烟阁,广阔的毬场已然在望。场上两队人马正在场上追逐着马球,双方士兵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