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华琬没有说话,但是目光亮了亮。 姬弦歌瞧着她的目光,心中了然,抿唇咯咯一笑,“我知道啦!” 藏蓝色的天幕上一轮圆月高高悬挂,投射下明亮的光线。东海池池水在温柔的夜色中泛着粼粼的波光,凝云阁灯火通明,食案上置着美酒佳肴,宗亲皇族坐在其后,执盏窃窃私语。梨园歌舞伎唱着普天同庆的歌曲,挥舞着长长的水袖,歌喉清亮动人。 燕王姬洛在宫宴一派欢庆祥和的气息中奉起酒盏起身,向着御座上的姬泽朗声道,“皇兄,臣弟敬您一盏酒,贺大周海清国泰,民富国安。” 较诸东都之时,姬洛抽高了一大截,已经有了淡淡的少年风采。今年年初,姬洛正式入学,随学士何子明学习,至如今不过小半年功夫,整个人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褪去了昔日男童的任性表色,带了一丝文儒气息。 姬泽执起面前碧玉斝一笑饮尽酒液,笑着道,“朕曾前往集文馆问询过何子明你的课业,何子明说你于文道上很有天赋,治学也勤勉,作的一篇《劝学赋》颇有几分可得之处,若能长此以往,日后定能成器!” 姬洛面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笑着道,“皇兄谬赞了,何学士才华过人,臣弟资质鲁钝,也只有在勤奋上下点功夫,才能够勉强看的上眼!那篇《劝学赋》不过是愚弟一时游戏之作,倒叫皇兄见笑了,不值一提!” “十二郎太谦虚了,”延平郡王姬璋哈哈大笑,端起自己面前酒盏,出声凑趣,“说起来,咱们姬家自来一直都是以武事见长,到了这一代竟是出了个文种,当真是难得。若是十二郎当真能做成个才子,也是咱们大周的美名啊!” 宴上一众宗室都被延平郡王逗的哈哈大笑,凝云阁宫宴热闹,立式宫灯投出烛火光明,宫人们身穿黄金裙,额头点着菊花花钿,端着牙盘穿梭在酒宴食案之间,执起盘中的黄金鸡头注壶,为众人面前的酒盏添上五色饮子和三勒浆。 宫宴上的热闹如同筛子一般滤掉阿顾的满腔心事,阿顾举起面前的酒盏,慢慢啜饮盏中三勒浆。 公主转头望着她,关怀问道,“留儿,可要少用一点?” “阿娘,”阿顾抬头一笑,“没事,这三勒浆甜甜的,好喝的紧呢!” 公主一笑,嗔道,“好好好,随你的意,你自己可要当心些,!” 席上梨园歌伎唱着动人的歌曲,歌声咿呀。三勒浆滋味觉甜津津的,入口顺畅,阿顾不知觉间就用了个三五盏,只觉得脸上微微发烫。她悄声吩咐,“碧桐,扶着我出去避一会儿。” 碧桐应道,“哎。” 宫室寂静,阿顾更了衣,从殿中出来,只觉一股清风吹拂过来,吹着自己的脸庞,显出一丝丝的清凉之意来,身心舒畅,推着轮舆在宫苑中缓缓行走,远远的见了一个海池边一个小台,便想要上去观赏夜景。到了台下才发现,小台上已经立了一个人影,不由惊呼一声。 台上的人回过头来,身形苗长瘦削,不是别人,竟是刚刚在宫宴上向姬泽敬酒的燕王姬洛。 “顾表姐,”姬洛向着阿顾有礼颔首,“不知顾表姐在这儿赏景,倒是洛打扰了!” “扑哧”,阿顾笑道,“燕王太客气了,明明是你先到这儿的,说起来那个不速之客是我才对!” 姬洛点了点头,道,“早年我在东都对表姐多有得罪,如今回想起来,着实羞愧难当,如今给表姐道歉了!” 阿顾略带一丝讶异的打量着男童。 姬洛立在其处,背脊挺的笔直,夜风吹拂他的衣冠,秀颀单薄,气质温润。仿佛一夕之间,当初东都那个调皮任性的燕王一瞬间长大,变成了如今台上文质彬彬的小少年。当年那个东都狡诈的男童,千步廊外张弓对着八公主姬华琬射出一箭的姬洛,仿佛从未存在过。短短半年之间,一个人发生这样大的变化,定是经过什么变故。而,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故,让这个男童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 收回目光,阿顾垂眸抿嘴笑道,“就是牙齿和嘴唇都有偶尔磕碰到的时候,咱们算来是一家人,这些些许小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燕王您还记得么?” 姬洛眼光一闪,笑道,“表姐宅心仁厚,姬洛佩服。”顿了片刻,低声道,“阿鹄在宫中多得顾表姐照顾,愚弟在这儿谢过了!” 阿顾笑着道,“阿鹄也是我的表妹,我照顾她本就是应该的。实在不值得你特意言谢!” 姬洛温雅一笑,坚持道,“顾表姐照顾阿鹄是您的心意,我为之向你道谢却是出自我自己的心意,二者之间不能混为一谈。” 阿顾心中叹了一声,就算姬洛似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依旧不变的是对姬红萼的珍惜和照顾之情。这种珍重之情如此真挚,让人忍不住心生感叹。一瞬间,阿顾对姬红萼生出一丝羡慕之情。太极宫城茫茫,姬红萼何其有幸,有这样一个兄长淳淳爱护。然而转念一想,自己也有姬泽么? 想起姬泽,阿顾唇角忍不住泛起柔和的笑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