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在我心里,是这个世上最了不起的人。” “其实我将你妈不肯离开申启民的事情,也思前想后分析了好久。我觉得,你妈与申启民复合,一是因为相依为命的女儿越走越远,她难以适应这种孤单,所以在申启民回来的时候,才会那么轻易就和他重新在一起;其次,也是从小就受到那 种教育,早已有了固定思维,观念和我们这代人本就有冲突,只想着有了丈夫才有倚靠;最后,我还认为……”平生第一次,顾成殊在她面前轻叹了一口气,原本,她还以为他是个永远不会显露出这种表情的人,“你母亲之所以留在申启民的身边,也是为了你。” 叶深深愕然睁大眼睛,定定看着他。 “如果不是她一直呆在申启民身边,走投无路的申启民在你这个女儿发达之后,肯定会过来追讨你所拥有的一切,更会在被你拒绝之后穷凶极恶发作,到时候你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哪还有你这些年发展的空间? ” 他的话语,像是惊醒了叶深深,她透过自己的泪眼看着他,迟疑的,低低的开 了口: “所以……所以是我妈妈为我挡下了这些本该加诸我身上的苦痛,使得矛盾最终到现在才激化? ” “我不知道我这样的猜测对不对,但至少,如果你妈妈没有和申启民复合,这场风暴不会现在才来。而那时尚且软弱稚嫩的你,恐怕也根本不可能对抗得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叶深深紧紧握着顾成殊的手,竭力抑制自己的激愤,只能黯然说:“我……知道了。” 其它的,她什么也没说,但顾成殊知道,她心里一定已经有了决定。毕竟,叶深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束手无措的叶深深。 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只默默抬手轻抚她的额发,温柔地俯下头,安慰地轻吻她。 然后,他拉起深深:“走吧深深,你和申启民的亲情既然已经撕破,你妈妈不能再呆在他身边忍受了,我们总得有个了断,我们出发,去找你妈妈。” 小镇的夜空一片黑暗,没有城市的光污染,显得夜色格外深沉。 叶芝云躺在床上,听着身边申启民低微的鼾声,睁着眼睛,在黑暗中了无睡意。 她空洞的目光,望着面前仿佛永远望 不到边的黑暗,渐渐地,越睁越大。 女儿曾经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她说,妈妈,将来我赚了钱,就买一 套大房子,我们住在里面幸福开心地过曰 子。 她说,妈妈,虽然我没有爸爸,可是我一定会比别人加倍努力的,因为我要为了妈妈和自己而奋斗! 她说,妈妈,帮帮我,也帮帮你自己。 在黑暗之中,叶芝云抬起手,用手背悄无声息地抹去自己脸上冰凉的眼泪。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心头一点燃 烧的火焰,开始引燃了她的全身。 阿英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她说:“你看我现在过得多滋润……” 然而那声音又幻化成自己的声音,是自己对女儿说:“深深,妈现在挺好的, 你爸浪子回头了,现在谁不羡慕我……” 眼前忽然一片猩红涌上来,是那水沟边的血弥漫开来,阿英就死在那里,大家 笑嘻嘻地说,一条街的人都签字了,俩夫妻拌嘴吵架,一失手老婆死了,这老公不是挺冤的吗……冤吗?她那个被关了三年的丈夫,大家真觉得冤吗? 叶芝云摸着自己身上的伤痕,那些已经淡掉的伤痕,那些还在隐隐作痛的淤肿,那曾经骨折的地方遇到下雨天,总是针刺一样的痛。 一开始,他打了她,就哀求,讨饶, 用比她还痛苦的模样跪地赔罪。后来就渐渐习惯了,他习惯了,她也习惯了,打过了就算了,成了生活中的家常便饭,三天两头一次,有些麻木。 ——然后,直到有一天,她也在那条臭水沟边留下一摊血,供大家平淡地坐在 旁边磕着瓜子扯嘴皮,成为说完就忘的饭后谈资……叶芝云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她悄悄地往外挪着,离身边的申启民远一点,再远点。 最后,她终于发现自己已经挪到了床沿。 寂静之中,凌晨的月光冰冷地从窗外照进来。 身边的申启民,发出了低低的梦呓: “俊俊,你看爸给你赚下多大的家产…… 女儿?谁管她怎么死的……” 叶芝云全身的毛孔在一瞬间张开,冷汗瞬间湿透了她单薄的衣服。 万万没想到,她的枕边人,做梦都希望女儿死掉,好让他与其他女人生的残废儿子接管了属于自己女儿的一切! 她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恐惧地翻身下了床,扑到床头去抓起自己的衣服,抖抖索索地穿上,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凌晨一点多,顾成殊与叶深深开车接近了老家小镇。 一片安静之中,他们的车灯照亮了出镇的那座水泥桥。 在桥上,正有个女人仓皇趔趄地跑着。她脚步虚软凌乱,明知道此时的路上不可能有车,可就算用脚跑,她也要跑出去。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