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素摆手道:“这全是我欠你的,我是不喜欠人情的。” 姚磬叹笑道:“那也还得足够了,我当年亦不过尽些绵薄之力而已。” 瞿素见裴玑面露困惑之色,解释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为何说我之前留你在身边教养是为了报恩么?我要报偿的就是你外祖父的恩惠。” “当年我太过要强,”瞿素忆及昔年往事,面上浮现出一丝自嘲,“明知留不得,还是贪恋功名,后头落到那等下场也是不冤枉。你外祖为我周旋的恩情,我感念至今。” 他当年辅佐太-祖功成之后,官爵加身,风光无两。他跟随太-祖多年,实则深知太-祖脾性,当时早已经预见到太-祖很可能会在坐稳江山之后大肆剪除功臣势力,但他为功名所缚,总是不肯主动放弃自己谋划多年得来的权势,抱着侥幸的心,觉得自己是太-祖手下第一谋臣,又几次三番救太-祖于危难,太-祖多少还会念及一些情分。 但后来的事证明他错得离谱。太-祖仅仅因为几个给事中的弹劾,就将他罢官废爵,非但如此,还欲将他下狱。他岂会不知个中情由,当时只觉人情淡薄,彻底寒了心。 他那时候年轻气盛,性子倨傲狷狂,又出了太多风头,以至于满朝上下对他嫉的嫉,恨的恨,没人肯站出来为他说话,反倒有不少落井下石的。 但姚磬是个例外。 他之前与姚磬结交时实则也没将他当做什么至交好友——他也不轻易与人深交。他只是觉得姚磬是个耿介的文人,志趣也算得上相投,便三不五时地与他喝酒论道。他没想到,在这种众人都等着看他好戏的时候,姚磬会站出来为他死谏。 他清晰地记得,他僵直地跪在奉天殿之上,听着姚磬掷地有声的谏诤,心内波澜翻搅。 姚磬一定也知晓皇帝不过是有意要整治他,但还是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他彼时低头想,兴许这世上还是存着道义的。 他之前既然想到了这一日,那么也是有准备的,实质上也不需要姚磬出多大力。只他能做的也只是保命而已,他到底还是要离开朝堂,荣华成空。他离开京都的那日十分落魄,身边只有家眷相随。姚磬来为他饯行,他郑重地承诺他必定会报偿姚磬的这份恩义。 后来他定居广宁,收留年幼的裴玑的初衷就是还人情。 由于身处宫内,瞿素说得语焉不详,不好直接提起太-祖如何如何,但裴玑还是从瞿素模糊的话语里大致推测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联想到瞿素之前的一些言行,渐渐蹙起眉头。 姚磬说起姚若婠的婚事,叹气连连:“婠姐儿就是心气儿太高了,她母亲给她挑的成国公府那门亲事是顶好的,可她总是多有抱怨。前些日子回门时,还与她母亲合气一回。” 姚若婠已经出嫁,嫁的是成国公府的二房长子。但她嫌弃人家只是个初入官场的观政进士,又不能承袭爵位,长得还寻常,哭闹着不肯嫁。姚磬气得直要打她,这真是作死作到家,人家要出身有出身要前程有前程,样貌虽只是周正但谈不上丑,姚若婠却是要死要活地让退婚。后来好歹威逼着将她嫁了出去,她却总给夫家的人摆脸色。 上回姚若婠被裴玑使人打板子的事姚磬是知晓的,他倒也没责怪外孙办事太绝,他觉得让孙女吃个亏长个教训也是好的,否则回头不定捅出什么更大的娄子。是以,他也知道孙女心里是总爱拿旁的男子跟裴玑比的,但要真这么找夫婿,那一辈子也别嫁了。 眼下姚若婠三天两头与夫婿合气,总觉得自己低嫁了,总认为凭着她的样貌家世能找个更好的。姚磬头疼得很,他真担心成国公府那头哪日受不了她,将她休弃回家,那就真是后半辈子都毁了。 裴玑却是没心思听姚若婠的破事。他抬起头望向瞿素,踟蹰一下,道:“先生,过会儿您……” 他一语未了,便见一内侍急慌慌跑过来,连行礼也顾不上,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小爷,娘娘要生了!” 裴玑一怔,起身就跑。 瞿素只觉一阵风过,扭头去看时,发现裴玑已经跑得没了人影。他轻叹一息,喝了口热酒,觉着浑身通泰,抬眼对姚磬道:“要不要跟我一道猜一猜太子妃生的是男是女?我们赌一把,输的人做东请吃酒。” 不待姚磬言语,瞿素就抢先道:“我猜是龙凤胎,你猜是两个女孩儿,就这样定了。” 姚磬一怔:“我还没猜呢……” 瞿素笑道:“我帮你猜了。” 清宁宫。姚氏瞧见儿子冲过来就要往里闯,一把将他拽住,严容道:“你这回别再添乱了!给我在外头好好待着!” “我怎么会是添乱呢,昭昭肯定在里面一声声喊我呢,”裴玑急道,“母后快让我进去!” 姚氏嘴角一抽,她可不想让儿子的手臂再被抓得不成样子。她命几个内侍将儿子架住,自家转身入了产房。 裴玑耳力远胜常人,能清晰地听到里面稳婆焦急地劝说楚明昭吃些东西的声音,还能听到姚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