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不用。”陆承安却轻轻的敲了敲桌沿,示意他坐下,“八皇子被皇上派去了关东拥兵自重,这事儿太子爷是怎么看的?” “大哥你又怎么看?”陆承廷继而坐定,不答反问。 陆承安笑中带咳,肩膀颤动,“你说,八皇子久居帝都,打小最远就是跟着圣人去徽州陵阳山祈福祭天,关东地远千里之外,八皇子哪里来的能耐可以一入城府就控了兵权?” “因为有北召暗助。”看着陆承安眉目微扬一脸胜券在握的神情,陆承廷放在桌下的手就收紧了力道。 顷刻间,主客颠倒,陆承安脸上得意尽褪,而陆承廷的眼底却泛起了笑意。 “你……”陆承安重重的喘了口气,脸色好像比方才更白了一些。 “大哥你不会以为太子的眼线都是只拿钱不办事儿的吧?”同居侯府,同为臣子,陆承廷知道长兄不会罔顾宗族利益,无视权臣之命。只是,志虽同,道不谋,这些年,好像他和陆承安就从来没有走在一条路上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从那年祖母过世,他重新被人接回了侯府,母亲待他虽热情满满却少了一丝温情开始的,又好像是那时,他和陆承安争一只狐犬幼崽,可母亲却把那只幼崽毒死,用那狐犬的皮毛给陆承安做了一双暖靴开始的…… 那双毛茸茸的靴子,陆承廷直到现在依然都记得,雪白的绒圈,青蓝的鞋面,玄色的高底。母亲和他说,这个宅子,这宅子里的东西,都是你大哥的,你若要争,那这东西就必毁无疑,人,亦然。 后来,他提笔写信给了祖父,从此入了军营。荫庇之下,当初没人看好他,以为他不过就是玩儿票的性质去军营混个闲职,可是,他一路稳步高升,镇过边关,杀过逆贼,最后被姑姑带到了太子爷的跟前。 “是啊,你已今非昔比,或许他日,整个侯府都要仰仗在你的鼻息之下方能安好了。”陆承安死死的盯着自己的亲弟弟,虽是一脉相承,可他和这个自幼养在建德祖宅的二弟始终就亲厚不起来。陆承廷和五弟陆承恩非常像,一样的喜独来独往,一样的不喜形于色。 “我只是替太子爷办事而已,大哥言重了。”陆承廷不动声色,并没有被陆承安的激将法所诱。 “皇上的身子究竟如何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太子虽稳坐东宫,可几方势力齐汇,太子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太子于你,是赏识是器重。可太子心里也清楚,你的背后是没有支撑的,有了你,并不代表有了靖安侯府。” “太子爷要侯府何用?”谁知陆承廷竟冷笑一声,“这个侯府,也只有你们稀罕而已。” “陆承……咳、咳咳咳!”陆承安只感觉一股腥浊之气顿时涌上了嗓子眼儿,他捂着嘴,剧烈的咳了起来,可那双透出怨愤的瞳仁却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陆承廷。 “大哥,这么多年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稀罕你们眼里的那些贵重东西,我……” “我有的时候,咳……咳咳,有的时候在想,我也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自己生在贵胄之家呢,还是应该怨恨我这天生富贵的命。”可陆承安却突然打断了陆承廷的话,“我这条命,是用银子续着的,也是欠了裴家的。当年,如果不是父亲和武平侯意见相左,如果不是我身子羸弱,如今,湘月的这个位置就是宣岚的,可我这样活着,今天不知明天的事,这种滋味你们谁能替我来尝?” “大哥会长命百岁的。”陆承廷淡淡的看了陆承安一眼,兄弟一场,他依然记得自己刚回府的时候,陆承安总是私下会把好吃的好玩的塞给他,对他这个一直没有养在侯府的胞弟充满了好奇。陆承廷想,其实刚开始,他对这个亲哥哥是依赖的,也是格外希望能亲近的。 “呵……长命百岁,咳咳……”陆承安又捂着嘴咳了几声,随即深吸一口气道,“八皇子如今和北召暗中勾结,谋权之心昭然若知,他这一起势,朝中很快就要变天了。太子爷什么都好,偏偏萱贵妃是个心慈手软的,而毓贵妃手腕凌厉,她冲着的可不是那个悬空了多年的凤位。我听说,八皇子的亲事已经定下了。是武泽将军的外孙女。” “武泽将军?”陆承廷双眸微敛,他向来知道陆承安是有自己的眼线探子的,可这些年来,陆承安是第一次这样轻松的把如此重要的情报白白的送给他。 “当年彝召之乱,皇上前后一共派去了三万兵力,最后回来的不过三千人。南宁王叛变、襄阳王弃城自缢,最后活着回来的,只有武泽将军一人,却也是断了手脚,从此无缘官场之争的。她的这个外孙女,从小就在宫中长大。本大家以为武家之女,必定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可谁知,她马上就要成为八皇妃了。武泽将军的心思,你猜的透吗?” 陆承廷神色微恙,颤了颤唇角,心中顿时疑念横生,“是皇上赐婚还是……” “是毓贵妃请皇上赐婚的。”陆承安此时此刻却格外的沉着,不远处高案上的烛光盈盈得打在他的脸上,柔亮的明黄遮掩住了他苍白的肤色,也渐隐了他的沉疴病态。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