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压进肉里去。等待最是痛苦,她期盼下一刻就城门大破,让这个藏匿于冠冕下的女儿身见见光。凭什么楼氏的女儿就活得高人一等? 惊天的呼喊,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近了近了……高台甬路的尽头出现一个身影,绛袍铁甲,手执长矛。他身后两丈远的地方跟随了黑压压的、列队整齐的军队,一步一步向千秋万岁殿逼来,每进一寸都摇山振岳。 来人是谁?面孔隐藏在兜鍪下的阴影里,分辨不清。扶微试图镇定,然而心越升越高,堵住了嗓子眼,快要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定睛看,那长矛顶端挑着个包袱一样的东西,似乎是人头。谁的人头?耳朵里嗡声大作,她不由自主上前半步,那人到了台阶下,仰起脸,她终于看清了,是斛律。 她长出了一口气,老天爷,总算事态平息了。身后的梁太后却慢慢笑起来,振了振衣袖,脊梁挺得笔直。 扶微正待问话,斛律将矛一挑,咚地一声,那人头翻滚着,落在了她面前。她心头一惊,才发现她的侍中由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实在大大的不寻常。 她探究地审视他,他终于开口:“臣已将反贼枭首,特敬献首级与陛下。” 她低头看,散乱的头发盖住了那张脸,无法辨别是谁。她有些怕,但还是弯腰拨开了头发,然后心里的堡垒轰然倒塌,双膝一软,便跪下了。 撕心裂肺,痛得难以言表。她大张着嘴哭喊不出来,把那人头抱进怀里,隔了很久才嚎啕起来:“阿照……阿照……” 少帝凄厉的喊声在宫城上方回荡,文武百官都惊呆了。天子近臣杀了另一位侍中,少帝幼时一同长大的挚友没有了,死了,也许还死得糊里糊涂。 斛律普照率胡骑镇守朱雀门,上官照率越骑镇守青琐门,一内一外两道屏障,如果计划没有变,这禁廷应当是牢不可破的。然而当头一道关卡出了问题,那么第二道便千钧一发了。上官照是个简单纯粹的人,其实他并不适合在天子身边任侍中,因为他善良,容易轻信别人。 当斛律隔着门扉向内传话,说羽林左监率羽林郎入宫护驾时,他竟一点都没怀疑。一位是朝夕相处的同僚,一位是天子的母舅,少帝危困之时前来解救,无疑是久旱逢甘霖。他命人将青琐门打开了,结果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破空的一记厉斩劈下来,落地的人头,眼里满是诧异和不解。 来的当然不是羽林左监,是率领上林屯兵的敬王。长水校尉早已被斛律斩杀,那七百员胡人骑兵听信旧上司的勤王号召,一同闯进了南宫。越骑抵抗,全军覆没,最终敬王与斛律长驱直入,杀到了千秋万岁殿前。 稳如泰山的少帝,终究抵抗不住挚友的死,女人天性里柔弱的部分彻底被激发出来,她抱着那个人头,抖成了风里的树叶。 南宫卫士迅速合围,人数上是无法和叛军抗衡的,只有将天子与诸臣圈在他们的保护范围内。 魏王看见敬王压着腰刀走到队伍的最前沿,他站在阶上破口大骂:“竖子源表,汝成人耶?1夺宫造反,以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 源表是一张木讷的脸,即便到了这时候,仍旧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但说出来的话却铿锵有力,“此非谋反,是为重整源氏根基。”尖利的刀锋向前一指,“少帝乃女流,诸君愿以女子为帝乎?” 如沸腾的油锅里投进了冰块,轰然一声爆炸,蓬蓬的烈火向八方蔓延,在场的个个人瞠目结舌。 天子是女流……天子是女流……幼年即位,在位十一年,居然是个女的?这个消息太震撼,不光王侯们,连天子寻常倚重的大臣们都感觉难以置信。 太傅是第一个站出来反驳的,他看了抱着头颅摇摇欲坠的少帝一眼,高声道:“反贼莫为自己的野心找借口,分明是你不甘错失皇位,欲夺位称帝,唯恐名不正言不顺,编造出这样的谎话来!天子是女流?改吏治、推恩、总一盐政、巩固边防……天下何来这样的女人?先前市井中便有雌凰雌凰入德阳一说,京兆尹查证有人故意散播谣言,那个人便是你敬王!” 如果照着少帝改革的力度来看,其雷厉风行的手段,完全不似女人。但再观其相貌,确实显得羸弱和秀致了些,如果是个男儿,也是男生女相。 众人正彷徨,这种事空口无凭,总不能剥了天子的衣裳查验。这时太后缓步走了出来,冷冷扫了太傅一眼道:“敬王的话,予可以作证,天子偷天换日,确实为女儿身。” 这下更乱了,连太后都搅合进来,少帝便彻底处于下风了。 兵败如山倒,即便再不情愿,也要面对现实。如果之前十一年的隐瞒是煎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