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轻轻身居高位,自打皇上御极就极得宠信倚重,自是有不一样的雷霆手段、狠辣心机。 沈徽意在立威,容与心知肚明,配合着他的期许表现得无懈可击。然而回到房里,林升送来饭食,他不过才看了一眼,就挥手让他撤下去。 “大人不舒服么?还是嫌今儿的饭菜不好,我打发他们重新做一份来?” 容与摇头,只觉得腔子里空荡荡的,好像用什么都填不满,“去要一壶酒来。” 林升讶然,“大人要酒?”伺候容与这么多年,还从没见他主动喝过酒,可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想劝说的话也咽回到了肚子里。 膳房很快找了最好的梨花白,这酒劲儿虽不大,可也算是白酒,容与的酒量到底没练出来,前世的志向是想做外科大夫,总是怕喝多了会影响判断,他又一贯自律,到了这辈子无牵无挂,谈不上有失意不顺的时候,也就更加不会想到此物。 果然喝了不到半壶,他人已是醺醺然,眼前景物像是透了一层水雾,摇来荡去。他一面鄙夷自己的酒量,一面仍在自斟自饮。 林升早被他打发走,还顺带去前头报了他头晕不适,今日当不得差。就当做是偷懒又如何,他实在是倦了,眼前弥散着那些殷红的血,即便是仇人的,也还是带不来一丝快慰感。 上辈子除却治病救人,他没有更多的理想;这辈子起初浑浑噩噩,打定主意能见证一个盛世,这才有后来殚精竭虑,尽他所能帮沈徽积累国库财富,所幸他都做得很有成就感。然而不被认可,也没有人需要。至于沈徽,能护得了一时,能护得住一世么,当最后一个人也不在需要他的时候,他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 迷迷滂滂间,感觉到满身燥热。推窗望去,碧涔涔的天映衬着灿金的琉璃瓦,斗角飞檐,大抵象征着勾心斗角吧,原来早前不曾发觉,这深宫里其实处处藏着玄机。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梦里也还是有泠泠迷雾,冬天昏惨惨的阳光刺破雾气,如同湿冷的空气刺穿肌肤,带来的还是彻骨的寒凉。 窗外树影婆娑,枯枝发出干裂的声响,好像有人影在晃动。风停下来,温暖的触感拂在脸上,大概是林升怕他着凉,又来添些炭火。 幽幽醒转,慢慢睁眼,看见熟悉的脸,是沈徽身披大氅,正微蹙了眉盯着他在看。 容与一惊,酒醒了一半,举目四望,确是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那么他来做什么? 也不知谁点了一盏灯,屋子里不甚明亮,他使劲凝目,才看清沈徽脸上的表情。 “皇上……”容与眯着眼,茫然的问,“您怎么来了,臣告了假,今日实在不舒服……” 说着微微撑着起身,一瞬间连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酒味,那谎话没法再编下去了,什么病症需要喝酒来医。 他是不想见沈徽,也逃避向他缴旨复命。如今这个情形下,不必多说亦是不言自明。 沈徽看了他半日,白皙的脸庞泛起不寻常的红晕,可惜是酒的缘故,并不是因为看见了他。 “林升说你不舒服,朕来看看。”他没有责怪,满是疼惜,“为什么喝酒?心里不痛快?” 顿了顿,他直接了当的问,“是对朕的处置不满,怨朕逼你去监刑?” 说到这个,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容与别过脸平静气息,口舌愈发干燥,便欲张口要一杯水来,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 “没有,臣只是累了,实在乏得很,身上又不舒服,睡不着便想着借酒……” 下面该是浇愁两个字,他涩然笑笑,没再说话。 沈徽叹了口气,伸手拂开他鬓边的一缕碎发,“说实话,朕不会怪你。朕知道你不喜欢那种场面,可是朕也是为你好,要用这个法子替你立威,不能让所有人都尊敬,那么就要让你的敌人都畏惧。” 见他不说话,眼里仿佛罩着一层水气,沈徽心里满是怜惜,“你在宫里那么憋屈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