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言语关切,可裴华十分清楚自家这个嫂子“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的性格,既没点破,面儿上也没表现出什么来,只囫囵应了一声:“嫂子,菜园子里的篱笆瞧着今年该换了,我去用木槿花树枝做了。” 裴华瞧着杜家菜园子里杜芊芊用了这法儿,紧挨着木槿花篱笆旁种了几棵瓠子和冬瓜,这两种瓜果会顺着篱笆攀援,等到六七月份里头瓠子开花,“瓠子花”名儿虽不好听,但白色的花瓣如同湖绸纱,颇有股媚态,冬瓜的花也开得十分鲜明,黄黄的一大朵,配上一朵朵粉色的木槿花,定是个十分明 艳的夏日角落。 说完进屋去换粗布衣裳,方便做农活儿。李菊花不满地暗自嘟囔了两句,裴华不是个喜怒形于色之人,因此他到底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李菊花无从分辨,见柱子噘着嘴瞅着自己。 “干啥?” “娘坏!” “娘咋坏了?” “你说芊芊姨的坏话!” 几乎将李菊花气得倒仰,将手里的竹架子往地上一摔,狠拍了一下柱子面前的书本:“人家养猫拿耗子,我的猫只倒咬鸡。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还反了你了!赶紧背书,明儿个学堂里再走神看我捶你不捶!” 裴华衣服少,连同里衣在内一个半尺来宽的木头箱也没放满,虽然件数少、布料差,但干净整洁,整齐地叠在一起,因为受伤的缘故,那些下地干活儿的衣裳也要三四个月没派上用场了,都压在了箱底,伸手进去取,却意外在箱子一角摸到了一个小布口袋,裴华心中一动,将小布口袋拿了出来,很普通的青色口袋,将袋口打开,摊开手掌,到处里头的东西。 “叮叮当当”八枚铜钱倒于掌心,每一枚都被擦拭得十分干净。 这是年三十杜芊芊给自己端来的饺子里的,每只饺子咬开,或是红枣或是铜钱,里头包含了太多的含义,劫后余生的庆幸、驱除霉运的殷切、融融暖意的祈祷… 那顿饺子越吃越凉,心却越吃越热,如今那几枚铜钱正静静地躺在自己手上。 第449章 红薯藤 于是,粗布衣裳也不忙着找了,裴华握着这八枚铜钱出神,想着这几个月来杜芊芊对自己的点滴照顾。药饮、饭菜、被褥、火盆、乃至窗台上的各色花卉…无一不用心,自己这一场伤病,倒让她成了担子最重的一个,日夜悬心坐卧不宁。 懊悔如山倒般涌来,裴华“腾”地站起身来,将那八枚铜钱重又装回那青布袋子里,妥帖地于箱底放好,拔腿出了屋门就往杜家去。 “小叔,你去哪儿?”柱子被他娘拘着在堂屋里背书,正不耐烦,瞧见他小叔脚步匆匆往外,巴不得让小叔带上自己离了这里。 可裴华此刻心内焦灼、恨不能立时见到杜芊芊才好,压根没听到柱子那里的动静。 李菊花顺手抽了根手边用来编竹架子的竹篾子轻抽了下柱子的胳膊,竹篾子韧性大,发出“咻”的破空之声,听着唬人,其实打在厚厚的棉衣上倒也没什么痛痒,“看来今儿你是皮紧了,不真来一顿你就不老实!” 佯装又要扬起竹篾子,柱子被吓得抱住了头。 “说是去弄篱笆,怎么转脸又忘了,跟吃了蜂蜜屎似的成天往隔壁跑。”李菊花嘟嘟囔囔地小声抱怨,见柱子抱着头,一双眼睛却在两只胳膊中间咕溜溜乱转瞧着自己,知道他这小子在听着呢,到了狗都嫌的年纪,指不定还会乱学舌去,噤了声,可想到自家男人此时正在地里忙着,同为兄弟的却马 上要穿上官服彻底当上人上人了,心内总归不是滋味儿,眼下去弄个篱笆还推三阻四失了魂儿似的,并不舍得真打儿子,只能拿手里的死物撒气,那竹架子被上下摔弄得几乎散了架。 裴华兴冲冲到了杜家厨房,实指望杜芊芊会在那儿,可惜却扑了个空,出了厨房,木匠房里有动静,进去一瞧,是杜大山三口在里头呢。 烟铺掌柜给拉回来的忆木,刚做出了一批烟斗,材质坚固,其实是做弓把子的上好材料,用来做烟斗着实是奢侈,杜大山每一刀下去都格外用心,因而特别有成就感。 “安安你瞧。”杜大山献宝一样拖着一个烟斗,“这斗窝大小深浅多合适!” 安安哪里懂这些个,新奇地一把将烟斗抓在手里。 “别人家教孩子读书写字,你可倒好,教儿子做烟斗!”季桂月好笑道。 杜大山嘿嘿乐道:“做烟斗咋啦?一般人还做不来,斗窝大小深浅、烟道宽窄高低,里头讲究可大了,做得好了,让人一叨烟嘴立刻唇喉就能感受到烟气通畅,要不然烟油子倒流,一嘴苦辣…” 说得兴致高昂,显然这一批烟斗做得很成功,杜大山完全沉浸在成就感中,季桂月瞧着自家男人这般高兴,她当然也跟着高兴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