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邦交,虽皇上仁爱,登基来从没处斩过大臣,可他若悖逆圣旨——” “不会的。”温彦之头疼地叹口气,“皇上他不会砍了龚主事的。” 徐断丞满脸难做道:“您说龚主事是为何不应啊,温员外,这多好的事儿啊。他作和亲相公必然是要赐勋爵的,去了高丽又不是就做公主的驸马搁府里当面首了,一样也能做官啊,他母亲自有朝廷抚恤,会荣华富贵终老,这不是天大的好事,龚主事寒门出身,怎么就想不通呢……” 换了谁又能想得通? 寒门士子山坳破庙巧救他国公主,四年后公主来朝点他作和亲相公。 公主没什么不愿意的,却是寒门士子不答应。 这宛如个上好的戏本给人摔在了地上,一路驴车软轿人行踏踩过了,叫上头天花乱坠的鸳鸯沉梦全落了老辣世故的香灰,一抖一捧尘,扑簌在脸上手上衣裳中,一瞬钻进鼻子里。 方知桐在贡院门口说出的话还响在耳边,温彦之坐在入宫的车马上缓缓深吸一气,就这么被呛得咳嗽起来,一时眼前昏然间,他又想起了四年前大雨的夜里,龚致远神气满满带着一身酒气推门进了赁院时的脸,迷梦里边笑着边神叨叨说,“……我定高中……官往上做,娶亲……书中自有……自有……” 温彦之皱眉抬指隙开车帘一角,望向外头一层一叠的宫墙金殿,春光在云层下擦着檐角晃了一瞬,叫他有些痛了眼。 ——千钟粟,黄金屋,颜如玉,马如簇。 ——书中,自有什么? . 渐入了宫门,二人下了马车,徐断丞往宣岚殿去帮温久龄安抚高丽国君,温彦之往往太医院直行,一路进了龚致远安置的屋子里。 礼部等人散了,齐昱正支着额头,闭目皱眉坐在上座,手边案台上放着一盏用了一半的茶,后头周福正给他打扇,很一副心焦的模样。堂屋中龚致远红着一张脸委顿地跪着,神容瞧得出是崩溃了,显然是才哭歇了一道,可温彦之一进去,龚致远瞥眼瞧见他,竟就又抽抽噎噎哭起来。 “来了?”齐昱闻声抬头见了温彦之,只心烦地抬手点了点龚致远:“你先劝劝他别哭了,朕一会儿还得去武英阁议事,现下就被逼疯可不成,你二哥还等着朕呢。” 温彦之叹口气,捞着袍摆在龚致远身边蹲下:“龚兄,别哭了。” 龚致远一边抽抽一边说话,抽得温彦之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由抬手拍拂他后背,劝道:“你冷静些,好好说。” 龚致远强自捂着心口,一抽一噎道:“你……你知道的,温兄,我——这亲事,小公子,我盼了四年了……” “是啊,我知道,那你为何不答应?”温彦之顺道,“你是因不愿离开你母亲么?” 龚致远连忙哭着点头,点了头又哽咽一声摇了摇头,捶着心口道:“我也不知道了……皇上还是砍了臣罢,臣不忠不义臣该死……” 齐昱听得扯了扯唇角:“好啊。”说着真要抬手招侍卫。 温彦之面无表情抬头看着他。 “……”齐昱默默把手又支回额头上,另手端起安神茶又喝了一口,“周福,添茶。” 周福转去外头找太医调制茶包,温彦之拉着龚致远起身来去边上坐了,看了他好一会儿,问他:“龚兄,我问你,你苦读参科是为了什么?” 龚致远一边抽抽,一边想也不想:“为功名啊!” 温彦之不解道:“那和亲之事也功在千秋,名在青史,这不是殊途同归么?” 龚致远摇头,“不一样……”说着又哭一声,脑门儿上青筋都崩起来,抓着温彦之袖子嚎啕道:“我就是哭它不一样!温兄,你说它为何就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齐昱双目开了丝缝睨过去,“龚致远,替朝廷和亲,你还嫌丢人怎的?” “不——不是,可我和亲了,就没法奉养母亲了……功名也没了……”龚致远一边地哭,一边地抹泪,温彦之一来,他终于打开了话匣子,成仓的言语抖落出来,说到后来,几乎是要哭得没了声音。 他说他当年临科前愈加苦读,便是因想小公子出身不凡,必是富贵人家,他要高中才可求娶。然高中之后六部吏事期满,他自报选考入了户部,京中高门富户的户单一道道看下来,但凡有年岁相仿的门户他都一道道寻了由头拜访过,四年了,京中富户门槛踏遍,并没有他的小公子。 绝望好似排山倒海。 他几乎就信了温彦之说他做梦的话,心里却又隐隐期盼那不是梦,一心只想往上升官,等做了侍郎,做了尚书,还能瞧见所有州府的户单,说不定小公子是个外乡人,这样他还能将小公子从外乡娶进京来,美满生活往眼前铺陈,寒夜里他抱着户部税单坐在炉子边上,这么想想都能笑出来。 他好似一只疾奔的羊,小公子变成垂在他前头的钓线果子,他一眼只能看见那果子,旁的什么都瞧不见,就这样,平章、寓录、主事,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