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看到她,沈玉娇却觉得陌生极了。 毫无疑问的是,沈玉媚老了——是那种与年纪不相称的老态,眉眼间的偏执和刻薄几乎满溢出来,虽然也不过双十年华正值青春,却好似怨妇一样。 看着她行了礼,沈玉娇并没有叫她起身来,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或者说看着这些给她的少女时候带来了太多不愉快的人——她在看着沈玉媚,或许也是在看已经死去的周贞娘和沈玉婳,又或者是在看着上辈子饱受□□的自己。 沈玉媚抬起头去看沈玉娇,神色间是有些瑟缩的。尽管在宫外在沈家她还敢大放厥词与沈珉还有王氏闹腾,可真的进宫了,她还是感到了害怕。 “王氏说你又做了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沈玉娇最后是这样开了口,“她说她也没法子,想问一问我应该如何处置,于是我就让她把你带进宫来了——说起来,我和你也有很多年没见了。” 一旁的王氏有些紧张地看着沈玉媚,生怕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犯了宫里面的忌讳。 沈玉媚有些怔忡地看着沈玉娇,忽然道:“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的你没有现在这么风光。” 沈玉娇也笑了一笑,道:“是么?那想来在这个梦里面,你是极为得意了?” 沈玉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言语之中不无苦涩:“也不过就是一个梦……” 沈玉娇轻笑道:“那么,你是为了什么又在府里闹腾?若你安安心心地呆在家里,也并不会有人会亏待你,不是么?” 沈玉媚却冷笑了一声,道:“没有人亏待没有人理会……全是忽视和无视,这样的日子我为什么要过下去?” 沈玉娇道:“那么你想如何?所有人的围着你来转,所有人都为了你而活?你说的话一言九鼎?” 沈玉媚沉默了一会,道:“为什么你会是最后的胜者呢?分明那个时候你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明明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你只有一个身份,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一旁的王氏听着这话,脸都白了,握紧了手中的帕子,不敢去听这些显然是秘辛的往事。 沈玉娇却笑了一声,道:“正因为你是这么想的,所以你现在才会什么都没有。”顿了顿,她看着沈玉媚的神色,又道,“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么?” 沈玉媚道:“如今你已经心想事成,为什么不让你的兄弟姐妹一同共享荣华?难不成只有沈珉是你的弟弟,我和沈琼都不算么?” 沈玉娇笑着反问道:“怎么能算?” 沈玉媚冷漠地笑了一声,仿佛有些有恃无恐了:“那便不要怪我再做出什么来,反正我现在孤寡一人,无所畏惧,大不了只是一死罢了——为了名声你大约还不会让我死的吧?否则堂堂太子妃背上了一个逼死姐姐的罪名,那便让天下人笑话了。” 沈玉娇仍然是笑着的,道:“有些事情我若亲自出面和你一一计较才是丢了名声和面子——今日见你,已经是破例了。”顿了顿,她转而看向了王氏,温和笑道,“我记得已经让珉弟开族谱把周氏的几个儿女的名字都勾掉了,是不是?” 王氏忙道:“已经勾掉了。” 沈玉娇点了头,道:“那既然如此,出宫以后也不要让她留在安乐侯府了。” 王氏急忙答应下来。 沈玉媚一愣,道:“你凭什么这么做?你现在都不算沈家人,你凭什么改沈家的族谱?” 沈玉娇压根儿不看她了,只对王氏又道:“你回去和珉弟说一说,管好家中上下,不要对这些随便攀亲的人客气,该报官报官,该动手动手。” 王氏道:“妾身记下了,回去之后一定与侯爷说。” 沈玉娇扫了一眼沈玉媚,又道:“我知道珉弟现在虽然有个爵位,但身上毕竟没什么差事,一家子人就靠着他的俸禄过活,银两便要用在该用的地方,这些不该养着的废物,早些处理了,留着碍事又碍眼。” 王氏问道:“若老太爷有异议?” 沈玉娇道:“侯府自然是珉弟说了算,你是侯夫人,还要听什么老太爷的?” 沈玉媚在一旁听着,心已经凉了半截,她现在还能在侯府中住着,就是沈珉还看在沈淮的份上,她还能折腾出风浪,那便是靠着周贞娘留下的一些钱财,现在沈玉娇说了这样的话,她几乎能想到出宫之后她会面临怎样的处境了。 沈玉娇又道:“你是侯夫人,该有的手段当然要拿出来,有些事情若你不好出面,就交给底下的人去做,家中上上下下便是你来打理,没有让珉弟事事操心的道理。” 王氏道:“娘娘说的话,妾身都记下了。” 沈玉娇满意地点了头,转而看向了沈玉媚,道:“今日大约是我和你最后一次见面了,希望你言出必行,把想做的事都一一做到。” 沈玉媚愣在了那里,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