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宫道上,铁牛大刚落后了一段距离走着,两个叽叽喳喳,欣赏着铁牛手里才得的五两御银。 展见星走在前面,秋风里裹着不知何处的桂花香气迎面拂来,甜滋滋的。 她低声开了口:“铁牛大刚之事,是王爷使人放出去的吧?” 朱成钧负手走在旁边,眼神一瞥:“何以见得?” “临川郡王的人亲眼看过铁牛大刚到王爷处的情形,将他们扯进局里,不是害王爷,反而是帮了王爷。”展见星道,“临川郡王当然不会帮王爷。” 只有朱成钧自己,才会帮自己。 他看似纹丝不动,实则在阴谋之初就布下后招,而后只需静待事态发酵,到时机成熟时,什么都不必再做,局面自动整个翻转。 这种谋事成事之能,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她不只一次从他身上见识过了,所以不用与他会面,她一旦领悟,便立刻予以了配合。 “是我。”朱成钧承认了,他笑了一下:“喜欢说我的闲话,我帮他说个够。” 展见星听出点意思来:“——王爷知道了幕后的这个人是谁?” “泰宁侯。”朱成钧痛快给了她答案,“我叫秋果设法将流言放出去以后,各处盯了一盯,就盯出来了。他家里的人,当宝贝样的到处说呢。” 居然是泰宁侯? 展见星惊讶的同时,又忍不住有点好笑,朱成钧讽刺人实在也是一把好手,他这句话倘若当着泰宁侯的面说出来,只怕能把他气跳起来。 “是为了王爷阻止他出征的事?”她微微皱眉,“泰宁侯的心胸怎会如此狭窄,王爷当时是为了朝廷着想,又不是针对他个人的私仇。” 她一度还以为流言是冲着她来的,再没想到祸根在这里。 “对他来说,就是私仇。他后继无人了。”朱成钧言简意赅地道。 他确定目标以后,顺手把泰宁侯查了一下,用不着往深里查,京里就这么大,这些勋贵人家那点糟心事,圈子里没有不知道的。 阻止他出征,就是阻止他给子孙铺路。 展见星本不知泰宁侯的家事,听这一说,方明白过来。这就有点棘手了,因为泰宁侯不是真正的坏人,他有私心,但出征肯定是奔着打胜仗去的,只有胜了,才能惠及子孙。 若要分辨,这就是双方在政见上出现了分歧。朱成钧以藩王之身,眼光立场倒更倾向文臣,因为他本受过翰林文士的多年教导。 “那王爷下一步预备怎么办?” 朱成钧回答:“不怎么办,耍他一回够了。他不识相,还来惹我,再说。” 他这个脾气好得不是一星半点——不是说他从前就暴躁了,而是下手没个轻重,再不像这样拿捏分寸。 展见星心下纳着闷,不好问,问了好似她鼓励朱成钧非去搞死泰宁侯一样。 朱成钧自己看出来了,一笑,道:“你奇怪什么?你以为他害我,又怎知不是帮我呢?” 展见星:“……” 泰宁侯若真谋划成功,朱成钧付出的代价无非是回大同去,而她这个官还做不做得下去就很难说了,如果做不成,那—— “我听匠人说,有一些兰花,只能养在野外,”午门在望,朱成钧悠悠地开了口,“倘若不懂行的人强行移植,驯服不了,往往就会死掉。” 展见星回过神来,那个晚上以后,她固然想找颗后悔药吃了,他却也没有再提起来,浑若无事。 她乐于这样平静的相处,但心里绷着一根弦,听到他终于将话题带起,她紧张无措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该来的终于来了—— 谁知他莫名其妙居然很雅致似的,话锋一转去聊起了养花来。 “臣不事花草,不懂那些。”她有点糊涂地回应道。 “不懂不要紧。”朱成钧顿住了脚步,向着她转过身来,声音低沉含笑之中,蕴着一种不容置疑,“我的兰花喜欢长在野外,那就让她长在野外。” “但是,她应该要知道她是我的花,不能跑到任何别人的院子里去,对不对?”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