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的背影始终笔挺着,最终消失在了监牢深处。 秦缨叹了口气,“这案子会如何判?” 谢星阑道:“傅灵是官家女,但谋害的是伯府之女和薛家公子,自然是要重判的,傅仲明教导无方,鸿胪寺卿是做不成了,至于那两个婢女许会流放。” 秦缨惊道:“流放?她们不知内情,也要流放吗?” 谢星阑看她,“她们是关键一环,没有她们,傅灵没法子悄无声息的杀人,何况她们是奴籍,任何罪过都是要罪加一等的,你连这个也不知晓?” 秦缨呼吸紧促起来,至此刻,她才真切意识到,这是个阶级分明、皇权治国的人治时代,她心中奉为公理的法律刑责在此皆不适用,而哪怕她是县主之尊,也难以改变这等现状,她心底一片冰凉,野蛮到文明相隔千年,难道要她既来之而安之吗? 她极快地冷静下来,又问:“衙门里定有大周律法公文吧?我对这些确不了解,可能叫我看看公文?” 谢星阑正担心她会回府去,却没想到她有此念,他立刻道:“有,随我来。” 出了监牢,外头秋阳早已升至中空,热烘烘地金芒落在身上,秦缨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他们沿着小道一路往西南行,路上遇见不少金吾卫差役,皆对秦缨投来疑惑目光。 没多时,谢星阑带着她到了一处阴凉的厅堂,“这是龙翊卫主簿文吏所在之处,平日里案子卷宗多在此复核,周律就在此地。” 秦缨跟着谢星阑进门,可她还未站定,便听见一人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那人又嘲道:“咱们谢钦使这是攀上了临川侯府的高枝啊——” 第27章 疑案 说话之人穿着和谢星阑同样的官袍, 此时懒洋洋地坐在正北面敞椅之上,在他身前,来来往往的小吏捧着公文卷宗忙碌, 越显得他高人一等。 谢星阑没想到会在此地撞见韩歧,他嗤道:“真是晦气, 进门就听见狗叫。” 韩歧只是阴阳怪气,谢星阑却明晃晃地骂他,他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 喝道:“谢星阑,你说谁是狗?!” 谢星阑冷恻恻道:“谁应谁是。” 韩歧咬牙切齿, “你以为我不敢跟你动手是不是?” 谢星阑抬眉, “你既攀上了信国公府的高枝, 与我动个手算什么?” 韩歧面色微僵, 但被揭破此事,他并无羞愧,反而气焰却更甚, 但谢星阑接着道:“不过如果郑大将军知道你与宁远侯府也多有来往,也不知你还能在龙翊卫吠几日?” 信国公府便是当今太后与皇后的母族郑氏,前任信国公郑成德与郑太后是嫡亲姐弟, 亦是天下兵马大元帅, 曾在丰州之乱中护国有功,后来为了平定叛军余部, 更以身殉国。 如今的信国公郑明跃是郑成德长子,皇后郑姝的亲哥哥, 眼下手握十万镇西军在西疆驻守, 谢星阑口中的郑大将军是郑成德次子,任金吾卫左将军, 他与信国公和郑皇后皆是一母同胞,兄妹三人各个位高权重。 而贞元帝昨夜提到的郑钦,乃是郑明跃独子,已被封为信国公世子。 至于安远侯段氏一族,乃是世家中的后起之秀,如今权势仅次于郑氏与崔氏,家主段珉任金吾卫右将军,世子段柘早年入金吾卫,与郑钦一起被封为金吾将军之列。 自从谢正则死后,为防郑氏专权,贞元帝未置上将军之职,还重用了段氏,如今的金吾卫中郑、段二人分庭抗礼,底下部将多择一投诚,若谢星阑这等特立独行者甚少。 此前的他忍辱负重,也从不行差踏错,再加上谢正则余下旧部照拂,尚能在金吾卫立足,而去岁他对贞元帝有救命之功,便更能独善其身。 这等局面中,最忌讳的便是两边讨好,韩歧也没想到他私下秘行竟露马脚,还被谢星阑当众道出,登时恼羞成怒,“你他娘的疯了!这样的话你也敢乱说?!” 谢星阑冷笑着看他,“五日之前,亥时二刻,你捧着——” “疯子!你少在这胡言乱语!”韩歧背脊发凉地打断谢星阑的话,看着他那锐利无忌的眼神,韩歧开始后悔招惹他,他慌忙道:“我的确去过安远侯府,但都是为了公差才去见右将军,我眼下还有陛下交代的要事,没工夫陪你斗嘴——” 他急匆匆出门,颇有种落荒而逃之感,屋内小吏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 谢星阑这才对秦缨道:“跟我来。” 秦缨旁观了半晌,越发觉得谢星阑真是没有丝毫忌讳,她记得原文中这个韩歧尤其阴险毒辣,他今日戳韩歧痛处,是没打算留余地。 进了厅堂左转,沿清凉过道直走,路经的厢房内,也皆是文吏们在忙碌,没多时到了一处厢房前,谢星阑停步推门,从西南角的柜阁中翻出了一本书册来。 谢星阑递给她,“这是《周律》。” 秦缨道了声谢,找了个窗边椅子落座,随意翻看起来。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