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他越是惶惶不安,不自觉的伸手摸上了谭相唯的脸。剎那间,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情绪波动——那样波涛汹涌的情绪不来自他自己,而是从外界源源不绝的传递到他的脑海里—— 在邵烈有时间能反应之前,眼前一黑,他的意识又一次被带走了。 - 熟悉的黑暗席捲而来,然而这次,很快场景便出现了变化—— 彷彿帘幕被拉开一般,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普通的医院病房。 病房中的那张不大不小的病床上,有一个女人静卧于上,脸色苍白,尽是掩盖不住的病容。 在病床旁边,有一张小凳子。而一名小男孩正坐在那张凳子上,书包扔在脚边,上半身趴在床上,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比手画脚的和妈妈形容着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 女人即使面容憔悴,看着孩子的神情,仍是温柔而疼爱。听一会,她便会回答几个字,摸一摸男孩的头。 此时男孩便会绽开一个让人看了也忍不住被他的快乐所感染、不自觉跟着笑起来的笑容。 口若悬河的说了十多分鐘,男孩似乎说累了,口乾了,便停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妈妈的脸看,看了一会,又笑了起来。 女人轻轻莞尔,道:「小唯怎么了?」 男孩将下巴垫在自己的双手上,道:「妈妈什么时候跟我们回家?」 闻言,女人的神情难以察觉的凝滞了一下,彷彿是被戳到了痛处,半晌才强顏欢笑道:「等等妈妈好了之后呀,小唯会等妈妈吧?」 「当然啊。」男孩从口袋中拿出一支棒棒糖,含在嘴里,含糊不清的道:「爸爸说你一定会好的。」 女人又笑了:「爸爸是对的。」 那一天连太阳都是温柔的,暖暖的不晒人,反而将一片死白的病房染上了几分金黄的朝气,心旷神怡。 女人的心底不禁升起了几分不切实际的奢望,希望她还有机会,能回到那个完美无缺的家庭,好好的伴着她的孩子长大。 然而,现实总是残忍而没有人性。你越不希望事情朝着那个方向发展,现实便越要与你背道而驰,让你越是难过越好。 那个寒冷刺骨的冬天,是谭相唯第一次真正发现,爸爸是错的。 妈妈没有好起来。 妈妈再也不会好起来了。 他眼神呆滞的盯着病床上罩着白布的躯体,无论身上穿得再多再厚,小小的手心却怎么也无法捂暖,冷冰冰的。 谭相唯的世界彷彿崩塌了,一直以来温暖的一切,都在一夕之间变了调,彷彿原本厚爱他的老天爷喜新厌旧了。 包括爸爸在内,也变得冷冰冰的。 谭洛宵眼神冷峻站在病房门口,低声道:「回家了。」 「......」谭相唯仍是佇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彷彿冻结了一般。 谭洛宵再度沉声道:「走吧。」 谭相唯惶然抬头,他看见一双双的腿,许多大人站在他周围,有些带着怜悯的目光,有些沉痛,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有任何笑容。 忽然之间,鼻子一酸,眼泪便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我不要......」他哽咽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声吼了起来:「我不要!我要妈妈!」 他不要回一个没有妈妈的家。 几名护士小姐试图上前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却被他用力的挥赶开来,眼泪扑簌簌的坠,一边叫着:「走开!」 谭洛宵微微拧眉,见他竟是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走了进去,对着缩在地上低声啜泣的孩子声色俱厉道:「谭相唯,跟我回家!」 边说,边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臂。 谭相唯盯着这个陌生的爸爸,内心是无尽的茫然与恐惧。 但年纪这样小的孩子怎么也不会注意到,谭洛宵亦是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才放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成年人的眼泪总是要好好的隐藏起来。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