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咬牙,坚定信念,继续硬着头皮爬行,等到她双手累得感觉快要脱臼的时候,终于,她爬到了顶端。 虽然偶尔也会有人像她那样爬到这来,但此刻铁架顶端空无一人,相当冷清。 陈洁努力扶住一根铁杆,站定在风中,无数沙粒随风飘扬,吹拂到她脸上。 沉着片刻,陈洁开始竖起耳朵听,果然,此处风沙中的人声比底下听得更清晰,就好像她周围站了一大群人,正互相间窃窃私语。 忽地,她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令她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陈洁……陈洁……” 那个声音轻飘飘的,不停颤抖。 陈洁激动到差些说不出话,半天,她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响: “是肖易吗?” 那声音没有回答,只是重复叫着陈洁的名字,好像一个受了重伤的病人,慢慢在恢复说话似的。 陈洁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问:“肖易,你在哪?快点告诉我。” 结果那声音依然轻柔地重复着陈洁两字,混杂在其他人声和风声之中,而且时远时近,真的如同一粒沙子,飘飘荡荡。 陈洁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瞬间热泪盈眶,当她听肖易重复在喊她的名字,不由间想起两人共同度过的时光,曾经的欢快与喜悦,如今已化作沉痛的回忆。 哭上一阵后,陈洁见天色渐暗,准备离开,临走时,她轻声说了句:“肖易,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化作沙子的肖易一下变得沉默,良久,才对正爬下铁架的陈洁说: “陈洁,对不起……陈洁,对不起……” 此后,陈洁隔三差五来滨海乐园,跟其他遇难者家属一样,通过这种奇异的联络方式,来慰藉丧亲之痛。 起初,陈洁每次都要爬上铁架才能听到肖易声音,但后来也许肖易适应了那种环境,已可以把声音传到地面,陈洁也不用再爬铁架了。 两人也几乎形成一种默契,在固定时间,固定地点进行“会面”,虽然多数时候,陈洁只听到肖易在重复喊她名字。 一转眼,八年过去了。这八年间,陈洁一直一个人住,也没有再婚。 滨海乐园依然还在,但去的人越来越少,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遇难者家属的伤痛已被渐渐抹平,也接受了亲人离开的事实,其中大部分家庭都给遇难者立了墓碑。 由于经营不善,滨海乐园决定拆除,地皮卖给了一家房地产商,用作海边一带房地产开发的备用资源。 换句话说,与被人形沙滩所吞噬的遇难者的那种特殊联络方式,可能要面临终结。 或许也到了真正告别的时候。 又是一个夏末傍晚,陈洁一人来到滨海乐园,坐在长凳上,遥望着天空。 一眼望去,此时乐园里空荡荡的,即使是双休日的白天,也不会有多少人来这了。 倏地,陈洁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名字。 她一回头,发现居然是许久不见的李旭。 不止李旭一个人,还有李旭的老婆和刚满三周岁的孩子。 这八年间,李旭事业有成,家庭圆满,跟陈洁的境遇天差地别。 李旭和他老婆自然都知道陈洁的事。 陈洁对李旭出现在这里颇有些意外,因为李旭真的好多年没跟她一起来“探望”肖易了。 “这么巧?”陈洁招呼道。 “是啊,听说这公园快拆了,想来看看。”李旭笑着说。 “那怎么这时间来呢?”陈洁疑惑。 “我知道你每个星期都这时间来,所以顺便跟你见个面。” “嗯,是好久不见了。” 这时候,李旭孩子见李旭坐下了,便吵着要拉爸爸离开,李旭老婆见状忙抱开孩子,以让李旭和陈洁安静地聊会天。 沉默片刻,李旭问陈洁: “真的放不下吗?” 陈洁摇摇头,并没回答。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李旭见天色晚了,就准备回家,他问陈洁要不要一起走,陈洁说再坐一会。 李旭离开后,陈洁静坐在长凳上,仰望天空。 此时刮起一阵大风,吹得沙子四处飞扬。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