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屋外的人慢慢走远,长生从怀中掏出本来准备送给赵大玲的发簪,这是他精心雕刻了几个晚上,又细细打磨了好几天才完工的。他本想在除夕之夜送给她,却又退缩了。饭桌上,她从惊喜到失望的眼神,他不是没有看到。他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长生将莲花木簪放到枕头旁的那堆木牌中间,拿起旁边的一块木牌,上面写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长生看着木牌,心中愁肠百转。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一帆风顺,铺满了鲜花和赞誉。少年得志,金榜题名,年纪轻轻便入翰林院领五品官阶。等待他的是前途似锦,风光无限。他会平步青云,像他的父亲一样成为朝廷的砥柱,会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女子为妻。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纸诏书下灰飞烟灭。结党营私,妄议朝政的罪名使身为太傅的父亲锒铛入狱,并在狱中病逝。母亲得知父亲的死讯后悬梁自尽。宗族为了摆脱牵连将他父亲这一脉逐出了族谱,连最好的朋友都再无联系。 自己本被判为斩监侯,但圣上念及顾氏一门以往的功勋,免了他的死刑,改判其没入奴籍。现在想起来这真是个天大的讽刺,还不如直接砍头来得痛快。那段屈辱又鲜血淋淋的日子他不愿回想,他从不知道人性原来能阴暗卑劣到如此地步,不知道这世上原来有比死亡更痛苦绝望的境地。 他本以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他活着毫无意义,死对于他来说已是一种仁慈的解脱。然而就在死神向他招手的时候,他遇到了赵大玲。这个厨娘的女儿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她给他疗伤,喂他喝水吃药,她用尽办法鼓励他活下去。她出口成章,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儿;她神秘莫测,让他充满疑问又不禁被她吸引;她如此鲜活而温暖,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她仿佛一缕阳光照亮了他阴暗的天空,成了他心底的暖流。而此刻他低头看着手中木牌上的那行字,一丝苦涩爬上心头,如今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许她一生一世。 第二天雪停了,北风呼啸着卷起雪沫子拍打在脸上身上,感觉比下雪还冷。但是大柱子的热情很高涨,天还蒙蒙亮就一骨碌爬起来,穿上新裤子,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就拿着两样宝贝去找同在外院的铁蛋和二牛玩,赵大玲拦都拦不住。 友贵家的在笼屉上热上昨天晚上蒸的枣塔馒头和豆沙包,向赵大玲道:“让你兄弟去吧,以前铁蛋和二牛得了好东西总在柱子面前显摆,柱子什么都没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如今好不容易也能显摆一回,你拦着他做什么。” 赵大玲听了也有些心疼,按着大柱子喝了几口粥,又拿油纸包了几个豆包,嘱咐大柱子,“跟铁蛋和二牛一起吃。”才放他出去。铁蛋和二牛都是家生子,住在府外,出了外府的后门就是,几个孩子差不多大,时常在一起玩。 赵大玲忙乎着帮着友贵家的熬粥,友贵家的一个劲儿地催促赵大玲去给三小姐磕头,谢谢三小姐给的赏赐。赵大玲嘴里应着,也没放在心上。三小姐还指着赵大玲给她挣钱呢,两个人已经上升为一种合作关系,用不着磕来磕去的。 不过赵大玲一想到一会儿去枕月阁还要给五小姐磕头拜年就有些腻歪。前世只在小时候给爷爷奶奶磕头拜年,大了以后还没跪过呢,虽说不讲究什么膝下有黄金,但是跪在别人面前实在不是一件愉悦的事儿,她穿过来大半年了,还是不能适应。 看看时辰不早了,正要出门去枕月阁,就见大萍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赵婶子,不好了,你家大柱子跟人打起来了,那边的块儿头大,大柱子吃亏了!” 友贵家的一听,扔下饭勺就往外跑,“哪个天杀的敢欺负老娘的儿子!” 赵大玲熄了灶台的火也赶紧跟出来。刚出门就见大柱子披头散发,灰头土脸地哭着跑回来,一张小脸乌七八糟的,脸上被抓出好几条血道子。身上的棉袄也撕破了好几处,露出白花花的棉花,一只鞋不见了,光着小脚踩在雪地里。 “娘!”大柱子看见友贵家的和赵大玲更觉得委屈,一头扎进友贵家的怀里。 友贵家的抱着儿子心疼不已,“让娘看看,伤得厉害不厉害!哪个挨千刀的欺负你,娘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