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中的皇亲国戚亦悉数接到了帖子。衡王殿下相邀, 自然谁都不可能拒绝, 便是自己抽不出身来,怎么也得遣家中优秀子弟前去庆贺。因此,到得宴饮的正日子,衡王府邸前一早便已是车水马龙, 男宾女客盈门,端的是热闹得紧。 朱厚照跟在仙游长公主身后, 似模似样地向爹娘告别:“我走了, 回头给你们捎礼物呀。” “不用捎带甚么礼物, 按时回宫便足够了。”朱祐樘道, 截断了他以带礼物为由去街市上闲逛的可能, “记得听叔父和舅舅的话。今儿你五叔府邸里各色人等都不少,小心着些。”虽然这些皇亲国戚大概也都没胆子冲撞太子,但外出时依然须得保持警惕, 绝不能放纵散漫,将自身置于危险之中。 朱厚照连连点头答应,牵住仙游长公主的手,满脸皆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深感责任重大的仙游长公主觉得掌中的肥爪子忽然变得沉甸甸的,凝眉保证道:“皇兄皇嫂尽管放心,我定会全须全尾地将他带回宫。” “你也别只顾着惦念着他, 好不容易与姊姊们在外头相聚,也别耽误了你们游戏取乐。”张清皎柔声道,“我已经嘱咐鹤龄、延龄兄弟俩照顾他, 有两位舅舅陪着,身边又有锦衣卫护卫,你便放宽些心就是。” 除夕前几日,德清长公主已经出降,如今留在宫中的便只有仙游长公主了。虽说三五不时也能见着诸位姐姐,但小姑娘难免会觉得有些寂寞。她这位嫂嫂眼下正在休养身体,也不能像从前那般时时陪着她说说话。小姑娘亦不敢劳累她,在坤宁宫逗留的时间也比往常短了。眼见着小姑娘不似从前那般有精神,她也希望这孩子能出宫能散散心。 “表姐夫倒是能看得住大哥儿,可张延龄……若是让他看顾大哥儿,谁能放心啊……”仙游长公主嘟囔着,愈发握紧了侄儿的手,觉得绝不能轻易将他交给张延龄。 姑侄二人乘着暖轿来到西华门,众位亲王的车驾正要启步,张鹤龄与张延龄兄弟俩也正在等候着。朱厚照便与两位舅舅坐了一辆马车,坐在窗边好奇地打量着外头。虽说他已经出过两回宫了,但到底对街市仍是好奇得紧。尽管寒风如软刀子般刮过来着实有些难受,他仍然顶着红扑扑的脸蛋儿认真地观察途径的每一个人、每一处角落。 张鹤龄担心他受了风寒,便将窗户关上:“殿下,如今天候严寒,街市不似平日那般热闹,也没甚么可看的。等转暖些,若是万岁爷和娘娘准许,我便带着殿下四处转一转,看看平民百姓过的是甚么日子,怎么样?” 朱厚照双目一亮:“好啊!等开春的时候,大舅舅就带着我到处逛逛吧!” 张鹤龄心头一软,给他提示最为关键的重点:“如果殿下能劝得万岁爷和娘娘答应,只要我得空,便可接殿下出宫。”三四月应该正是吏部铨选的时候。不过,就算是铨选前后,拿出一两天的时间也应当无妨。 朱厚照自然知道,若没有爹娘的准许,他根本不可能出宫。不过,他对自己正在修订的宫中舆图有信心。只要他能教会妹妹认舆图中坤宁宫、乾清宫、仁寿宫和慈寿宫的位置,娘一高兴,指不定就松松手让他出宫了呢! 旁边的张延龄对大外甥充满了同情。想他当年这般年纪的时候,只要身边带足了人,甚么地方不能去?大外甥小小年纪,几乎将整座宫殿走了百八十遍,连他那舆图册都不知道画过多少回了,想来早就觉得不新鲜了。这种时候,谁不想瞧瞧宫外究竟是甚么模样?他却偏偏不能如愿。 听说他过些时日就要出阁读书,哪还有甚么闲功夫出宫?就算姐夫和姐姐答应了,那些大臣也不可能轻易答应啊。那些言官一个一个眼光毒辣,手伸得比谁都长。要是让他们听见甚么风声,弹劾的折子大概能将寿宁侯府给淹了,大哥便会成为祸害太子的罪魁祸首。 可怜的娃儿大概不知道,大哥只是在宽慰他罢。今天极有可能是他最后一回光明正大地出宫,日后若想出宫,便须得等到取消宵禁的那几日,才能跟着姐夫和姐姐出来松散松散了。唉,越是瞧,越觉得这娃儿惹人心疼啊。 朱厚照感觉到了小舅舅异乎寻常的“关爱”目光,歪了歪小脑袋。他当然不懂小舅舅为何拿这种目光瞧着他,只是本能地觉得有些疑惑罢了。 张鹤龄冷眼瞥了瞥弟弟,张延龄清咳一声,赶紧正襟危坐,没话找话:“殿下,咱们都是头一回去衡王殿下府上,待会儿我们陪着你四处走走?前两日刚下了雪,听说衡王府上的雪景不错,正巧能够赏玩一番。”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