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回是真心真意说这句话的, 他放开蓁蓁, 自己披着袍子下床去外间看没有批完的折子。 照理说没了那个扰人清梦的家伙蓁蓁应该能安稳地睡她的觉了, 偏也不知怎么, 她竟然辗转反侧不得入梦。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睁开眼, 今儿是十五, 一轮皎月悬在窗外, 屋里都被月光照得微微发凉。 皇帝批了会儿折子,感觉肩膀有些僵硬,便下地伸伸胳膊活动几下,他见蓁蓁侧躺着瞧着窗外便也朝窗外望。 皎月当空满地银霜,倒真印了李白那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皇帝很少有伤春怀秋的时候,这时却突然吟诵了一句“星依云渚溅溅,露零玉液涓涓。”。 这么柔情似水、婉约纤柔的诗句都是蓁蓁过往的所爱,她轻笑了笑背了下一句:“宝砌哀兰剪剪。” 皇帝嗪着一丝笑意仍望着天河,就像诗人说的那样,这一晚碧天如练,月光在北斗星辰中摇动闪烁。他静静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说:“来人。” 梁九功在外应道:“皇上。” 皇帝道:“去取一把潞王琴来。” 蓁蓁一听撑起身问:“取琴做什么?” 皇帝瞧着她笑了笑,“朕也给你弹一曲。” 蓁蓁惊喜笑问:“万岁爷什么时候连琴都会了?” “古人说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朕怎么能缺一乐呢?自然是学过的。” 梁九功抱了琴来,皇帝郑重其事地放在膝上,蓁蓁这下是真的毫无睡意,她捡了一件素银外袍披上轻倚在床头,她还真要听一听皇帝能弹出个什么样。 “你可仔细听了,朕就会这一首。” 皇帝一起手她便知他弹的是《阳关三叠》,这曲是谱与王维诗“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首曲子蓁蓁从前听师傅弹过,师傅弹来意境悠远又有一股浩然之气。皇帝的技法自然是远逊她师傅,恍惚间还有几个音没有弹准,可恰恰胜在气势磅礴、意味深长,在意境上竟是超然于人。 都说听音识人,今日这一曲《阳关三叠》落在蓁蓁耳里既熟悉又陌生。她自问对皇帝的秉性习气知之甚多,可恍然间她发觉,自己早已溺于爱人的亲密,亦敬畏帝王的权势,在自保与索求的岁月里,她似乎忘记了眼前人怀的是黎明苍生,求的是青史敬怀。 阳关三叠、八声甘州!皇帝的桌前洒落着漠西准噶尔的奏折,炕上还摆着几张还在修订的皇舆全图,经纬交错间的嘉峪关外有皇帝朱笔画过的圈,那是还未收复的故土,是大清开疆拓土的目标。 她披着衣服取了自己的箫来,与皇帝面对面坐下。 皇帝瞥见她手里碧绿的箫故意逗她说:“先前朕几次让你吹一曲给朕听,你都搪塞敷衍朕,今儿倒是难得,乐意吹了?” 蓁蓁说:“难得的是皇上弹琴才对。想想臣妾同皇上对弈无数却从未合奏过,您可愿与臣妾同皇上合奏一曲?” 皇帝听得微微一笑:“卿卿所请,自无不可。” 明月当空,金风玉露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 正月十六,天晴,太子在正式迎亲前起了个清早就往乾清宫去行礼问安,随后再去东华门迎太子妃入宫。 毓庆宫没了主人可却是热闹非凡,大阿哥带着一溜弟弟们在毓庆宫的正殿候着准备闹新人。胤祯不知道怎么不但来晚了,还手里抱着一个小婴儿进门。 胤俄一见就嫌弃地嚷嚷开了:“十四,你把小七十带来干嘛。万一一会儿一放炮他哭起来怎么办!” 他这一喊,其他阿哥们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小七十是太子早入门的侧福晋所生的庶长子,名字还没正式取,只有为图好养活取的贱名叫七十,他也是皇帝如今唯一一个孙子。因为毓庆宫没有女主人,他出生以后一直安顿在宁寿宫后的北五所由太后看顾。 大阿哥也说:“十四弟,太子妃入门你带太子的大阿哥来干什么!赶紧把他送回阿哥所去!” 胤祯嘿嘿地笑说:“今儿太子哥哥大婚,小七十未来可要叫太子嫂嫂额娘的,他不能错过这样的大事啊,哥哥们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叫什么叫!大阿哥是过来人,嫡福晋还没进门家里已经有个长子,再贤惠的人心里都不会好过,这十四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大阿哥还没继续骂他呢,胤禛走到胤祯身旁对他说:“把小七十给我吧,我送他回阿哥所去。” 胤禛对亲弟弟从来严厉,本以为自己一开口胤祯会认输,没想胤祯抱着呵呵傻笑的小七十后退了好几步,连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