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吉时就要到了,他人却还未现身。倘若耽误了,这对于一个万众瞩目的新朝太子而言,绝非小事。 他听到立在自己身后的参赞官也开始发出疑惑的窃窃私语之声,愈发焦急,正要派人再去询问,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隆隆鼓声。他抬眼望去,看见皇帝服冠,着龙袍,与皇后一道,二人并肩乘舆,在仪仗的护卫之下,摆驾而来。 纳有数千之众的太庙,顷刻肃穆无声。 按着旧制,皇后今日本无列位,但既是新朝,有些规矩,自是皇帝说了算。他能召一千耄耋入太庙观礼,自然也能携皇后同行。 刘安松了口气,立刻领着身后的礼官上前迎接。 帝后御坐,受参拜礼后,一名官员从太庙内走出,高声宣道:“巳时三刻正,大礼开始!” 他话音落下,四周奏起庄重而平和的乐舞,宾赞各自入位,典仪引太子而出,开始加冕之礼。 这一场礼仪,比起之前的皇帝登基礼,不过是将三跪五叩首降格为三跪三叩首而已,中间又穿插各种礼节,日头渐至头顶,一个时辰过后,将近正午,冗长的繁缛礼节,才临近尾声。 一列宫人手中托着铺就黄帛的托盘,鱼贯行来。 他们手中的托盘里,分别盛着太子冠、符印以及制册。 谢长庚面向着太庙广场里的数千人立于陛前。他对面的陛阶之下,是等待着他加冠的太子和陪同的礼赞官们。 慕扶兰一直坐在他身后。日头之下,她看见一小片暗红色的湿痕,渐渐出现在了他背部的衣上。 那印痕起先如同一滴渍染上去的水,渐渐扩如铜钱,越来越大,渗在龙袍纹理细密的织物经纬之上,犹如一片透衣而出的血色的汗。 没有人留意,他自己仿佛也丝毫未曾觉察。他依然那样立着,肩背挺直,纹丝不动。 宫人终于停在了指定的位置,举起托盘。 他迈着稳稳的步伐,下了陛阶,双手取了太子冠,走到那个跪在正中间的小少年之前,将那顶金冠,稳稳地戴在了他的头上。 加冠后,那小少年再接过赐下的符印和制册,高举过顶,随即三拜谢礼。 日头明晃晃 地挂在头顶。重重衣裳叠压,慕扶兰感到汗不停地从自己的肌肤里外冒,很快便湿透了内衣。衣裳紧紧贴在她的背上,令她感到煎熬至极。 她的视线,无法从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上挪开。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她觉得时间过得是如此的缓慢。仿佛很久,终于,她听到耳畔传来礼官“礼毕——”的呼声,再次响起乐舞,太子被引了下去。 礼官引导,广场之上,今日列位的将近千名官员和那千名耄耋,齐齐下跪,叩首到地,排山倒海般的整齐恭送声中,慕扶兰看着他转过身,朝着自己走了回来。 十步、八步、五步……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他额头上沁出的一层细密汗珠,再也无法等他自己走完这段路了。 她不顾远处几名礼赞官的侧目,起了身,朝他快步迎了上去,在侧旁疾步追上的曹金和数名宫人的遮挡之下,伸手,一把扶住了他一侧的臂膀。 指尖不经意地触到了他的掌心,触手冷凉,湿漉漉的。 他的脚步顿了一顿,轻轻地脱开她握着他臂膀的那只手,自己继续迈步,朝前而去。 慕扶兰随他默默行至舆前,如来时那样,登舆,出太庙,继而上了候在外的那辆宫车。 车门关闭,周围再无旁人的视线了。 这一次,他未再拒绝她的扶持。 他被她扶着,慢慢地坐了下去,释然般地轻轻吁了一口气,转过脸,见她看着自己,朝她微微笑了笑,低低地道了句“我无妨”,随即闭上眼睛,头靠向另一侧,枕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