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仪誊信时便留了几分神。 誊好了信,博士们又留他问了几句话。 果然和立太子的事有关,是想透过他打探他父亲的主意,也顺便透露一些不方便透露的风声。 徐仪处置完这边的事,回幼学馆便有些晚。 一回去,便先撞见有人向他告如意的状。 徐仪听如意处置此事的前后,心里不由暗暗发笑——他这个小表妹,果然是认认真真、一本正经的讲道理、处理事的性格。 看来处理得并不情绪化,虽不够圆转巧妙,但也有礼有节,很有她本人的风格。倒是让他多虑了。 他便说道,“先生确实是我的启蒙恩师,张贲当是在我离开之后才入门的吧——原来他竟是我的师弟。”他笑道,“不过,这回只怕真的是你们误解先生了。先生为人任侠逍遥,常说‘有教无类’,素来都不怎么在意门第出身。也只看人是否有向学之心、是否本性淳朴罢了。他门下纯是读书育人的地方,我们师兄弟彼此间都不知道出身。若主动过问,反而会被人看轻。所以实在无需隐瞒门第。” 他一说,众人便都不觉羞赧。又道,“不过,这个张贲是品性不诚,倒和门第无关。” 徐仪便笑着宽慰他们,道,“我明白,早些时候你们爱他坦率真诚,亦以赤诚待他,何尝计较过他的出身门第?便他真是彭城张氏的子弟,张家几代都没出过显德、博学之士了,又有什么值得格外敬重的?莫非你们是爱他的门第吗?” 众人俱都愤愤的点头。 徐仪便接着说,“同师所教、同窗就学。诸君能破除门第之见,以诚心接纳他,赏识他的人品和学识。谁知他偏偏要在出身上心存隐瞒,岂不是辜负了你们的真诚?故而此事一出,你们也就格外气恼。” 众人不由默然片刻——徐仪此言既说中了他们的心情,却也说高了他们的胸襟。倒令他们无法作答了。 若是旁人这么说,他们自然要反驳一句,“不能免于门第之见”,表一表自己不屑与寒门子弟为伍的诸多理由。但这是徐仪说的,且他才提到刘公门下的风气。被他如此高看一眼,众人实在是无法振振有词。反而觉着自己依旧囿于门第,未免流于凡俗了。 也只其中一人讪讪的在地强调,“他有什么人品……”但也相当于承认自己确实是看重人品学生胜过门第,只是气恼被张贲蒙蔽了。 徐仪便又温言安慰了一二——却也没继续再同这些人说什么道理。 横竖说到这里,已值得他们思考一番。日后他们再欺负张贲,反而是自贬品德。 就算他继续说下去,也难以破除这些人心中的门第偏见。 而他和这些人亦非同类,尚还不到能直言劝谏,而无需顾虑对方心胸狭隘,无需担忧罪小人的交情。言尽于此,也就够了。 他总算脱开身去,便转而去寻如意。 如意却不在馆内。他心中疑惑,却还是出门去寻找。 待拐过花园,转至幽静偏僻去,便听见有女官切切叮咛,“……多同徐公子商议,您可千万不要同三公主起冲突啊!” 如意只垂眸捉着绦上鸣玉,默然不语。 ☆、24|第二十四章 女官离开之后,如意并没有急着回去。 她默然站在那里,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只目光略有些茫然罢了。 就连徐仪也看不出她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江南秋色绚烂浓郁,树木丛丛簇簇的浓红浅黄重绿映在平静无波的秋水之上,或可见水滨黑顶白底的亭台。 而她一袭青衿深衣,落落的站在水的这一边。 徐仪忽就有些心疼、怜惜她。 他自拐角处出来,唤了一声,“如意。” 如意回过头来,见是他,目光便重又明亮欢喜起来。仿佛先前的迷茫都已是过眼烟云,仿佛她不曾有过什么心事,受过什么委屈。 她笑应道,“表哥?你已忙完了吗?” ——她不肯向他诉苦。 徐仪拾步上前,停在如意的眼前。他心知如意是个女孩子,平日交往时往往不动声色的恪守礼节。纵然同她走在一起时,也时刻不忘保持一步的距离。但这一回,那一步之遥却被打破了。他上前半步,身高上的差距骤然便凸显出来。如意疑惑的抬头望他,他犹豫了片刻,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