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王嘉溢喝口水后,拿起碎屏的手机看看,叹口气。 “昨晚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周文菲说,“孔医生说,多重人格里会有一个内在自助者,他知道所有人格的事情,能和他们沟通,能引领他们进行融合。你既然已经融合过一次,那应该知道……车祸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知道?” “嗯。” “为什么不问他?” “他承担不起。”生日那晚,王嘉然说后面的事更荒诞,周文菲便知道有文章,但她不敢问,她也怕自己承担不起他的故事。 可不问,永远不知道他伤在哪儿。 周文菲问:“嘉然那会才十五岁,身边没有一个大人看出来他是在假冒弟弟?” “车祸发生在乡下,就那一条路。等警察到时,机车、死者都已经被乡民移到一边,他也受了伤被送去埔里的医院。当天晚上他舅舅赶到时,就向舅舅坦白他是嘉然这回事。” “他舅舅……让他接着撒谎?” “那会孙瑞连正在参加区域立法委员的选举,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要是爆出家眷飙车撞人的消息,不太可能保住外甥,不被送进收容所。再说,自幼养大的外甥开上百万的超跑机车,有飙车恶习,屡教不改,最终导致两死的惨剧。他教子无方、管束不利,少不了要被竞争对手做些文章。” “可爸爸好像不知道这件事。” “孙瑞连只告诉在美国的孙琬,孙琬也同意哥哥这么做,都是她的孩子,能保一个是一个。没有告诉王家,一是觉得他们迂腐刻板,不会随机应变,二来他们一直都不喜欢嘉然的习性,认为是被孙家宠坏了。” “交警部门就这样让他们蒙混过关?” “案发现场都没了,也没有监控摄像或目击证人。孙瑞连是区域立法委员,王振邦还曾是台南市议员,两人亲自去死者家登门吊唁下跪,愿以最大诚意赔偿家属。钱谈到位,很多的程序就是走个过场了。” “为什么舅舅和妈妈不马上把他带走?” 周文菲想,难道大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方便,真的可以不顾一个小孩子的无助和慌张?难道帮他掩埋错误,就是对他最大的好? “带去哪儿?回到台北找以前的朋友喝酒飙车,再闹事怎么办?还不如留在清境农场好好反省。他一边自责、担惊受怕,一边要扮演死去的弟弟,就是这时候出现了解离症状。” 周文菲能完全把自己代入这种心境,也许王嘉然的心里就在不停地念叨——求求老天爷,快点让我变成嘉溢吧。 “后来就送到台北了?” “每隔三天就要花两个小时下山,到台中去看病,还不如去台北。” 这时,孙瑞连已高票当选台北市第七选举区(松山区信义区)的立法委员,选民期待极大,加之妹妹孙琬被称为“台湾舞台剧皇后”,兄妹两人经常登上岛内的报纸和电视。 他并不希望外甥出入精神病专科医院的消息传出,是以一直带着在熟人介绍的私人精神科医生那里看诊,又交代王嘉然不能说出真实情况。 王嘉然干脆瞎编病情来逃避上学,先后被误诊为精神分裂症,心因性失忆症。治疗了大半年,效果一点没有,经常要全家出动,四处找人。 王富邦的母亲迷信,从台南请来大师,大师说是有人附体。无论谁都想到死去的双胞胎哥哥身上。确实嘉溢很多行为都像嘉然。 回台湾看儿子的孙琬大喊“荒谬”,带着他去了荣总医院的精神医学部。结果王嘉溢被确诊为多重人格障碍,另一个人格确实是他的孪生兄弟。 只不过,孙琬只留在台北陪了儿子半年。 进入大学后,王嘉溢便离开舅舅家,住进汉云公寓。他看上去越来越自律、理性,但和亲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冷淡。 作为亲人,谁也把握不好和精神病人交往的度,最后就变成只要没有电话,就代表没有事情的平淡日常。 周文菲想,果然荒诞。 意外事件从来不荒诞,荒诞的是每个人的行为都有无可挑剔的理由,然而事件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