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张行简面色苍白,拄着下巴浅笑思考:“先定一个简单的目标——让沈将军随我回东京。 “东京的金吾卫,可一直缺一位好用的殿前司指挥使呢。” 殿前司,大周三衙之一,为大周禁军官署。殿前司指挥使,乃最高统帅,也可认为是金吾卫的最高统帅。 对沈青梧来说,这相当于升官。 可是沈青梧愿不愿意离开益州,离开博容,愿不愿意为多见一见张行简而去东京,便是另一回事了。 何况,张行简又不是皇帝,说让谁当禁卫军统帅,谁就能当。 长林说:“郎君,你努力。” 张行简眨眼睛。 不知是不是长林的错觉,雪地一行,越走,他越觉得张行简面色白得过分。 起初长林以为张行简是掉下冰水与被冰砸背而引起的旧伤复发,但是微光下,张行简脸色透白,唇色都越来越青。 这种症状…… 长林出神间,张行简侧头,一口血喷出。 这位清隽风雅的郎君身子晃动,向下摔倒。长林伸手扶他,与张行简一同跪在雪地中,探出张行简脉搏格外乱。 长林:“怎么回事?” 张行简脸色都这么难看了,仍缓缓地从袖中取出帕子擦拭唇角血,神色淡然。他的淡然,影响得长林不再恐慌。 张行简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长林:“什么?” 张行简思考:“这大约就是‘同心蛊’的作用了。” 长林不知道张行简在说什么。 张行简便问长林是否记得悬崖车厢华盖上,沈青梧喂给张行简的那颗药。 当时,不只张行简被迫吞服,沈青梧也吃了一枚。 张行简一直在思考那药是什么。他一直觉得那药很眼熟,于是他想起来,曾经有一日,沈青梧眼巴巴地渴望着一位苗疆小娘子手中的“同心蛊”。 张行简当日是见过那方木匣,见过那两枚药丸的。 当张行简再次看到沈青梧手中的木匣与两枚药丸,他很快将这药与他之前拒绝的“同心蛊”联系起来。 果然,沈青梧想要的东西,她是背着他,也要得到的。 长林听张行简不紧不慢地说那些,已经听得云里雾里:“那怎么办?你被下蛊了?你可有哪里不适?难道你方才说的喜欢沈青梧那些话……” 都是“同心蛊”引起的? 张行简失笑:“长林,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完全控制另一人、让另一人爱上你的蛊。若是蛊能让人性情大变,从不爱变成爱,从一个厌恶你的人变成迷恋你的人……被下蛊的人,你觉得他还会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他还算是一个人吗?” 长林:“那样的话,便是行尸走肉,木偶一具了。” 他放下心——他看自家郎君,怎么也不像是被控制的傀儡。 长林:“所以这同心蛊到底什么作用?” 张行简:“我先前一直在猜它的作用。我想一个药如果不能控制一个人心的话,那是不是可以控制一个人的身体?例如子蛊靠近母蛊,便是心跳不受控,便会如磁石般被吸引,便会产生欲念,被欲控制,变得迷恋母蛊所在的那个人。 “我在山洞中,陪了沈青梧那么久。我不觉得我突然生出什么强烈的自己不能控制的渴望,我也没有兽、性大发,没有突然觉得沈青梧哪里哪里都十分顺眼。那这个猜测,应该是错误的。 “我便想,假定苗疆小娘子没有骗沈青梧,那母子蛊一定会有关联。如果不是磁石性质的关联,便应是距离或时间上的关联。所以我试着拉你走一走山路,看我能离开沈青梧多远或多久。” 长林这才明白,从头到尾,连走个雪山,都是郎君的算计。 长林回头,看他们身后被冰雪覆盖得看不清回路的山路。 雪雾漫漫,山道崎岖,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出山了。 这“同心蛊”的距离,只能坚持到出山这么短路吗? 长林:“难怪你要沈青梧去东京,因为你现在无法远离她。” 张行简沉默。 连长林也这么以为。 张行简解释:“不是这一回事……长林,这种痛如蚁噬,随着距离越远,而身体感受到的痛越强烈。其实从一刻前,我就开始难受了……但你可曾看出我难受?” 长林看郎君那清白秀丽的面容。 长林嘀咕:“要不是你吐血,我现在也看不出你难受。” 张行简颔首:“所以你看,只要我愿意忍,这些痛都不足以让我走不下去。我想沈青梧和我回东京,是因为我喜欢她,不是因为我无法远离她。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