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上抓出来,就是为了给个奴婢瞧病。 他心里这样想,嘴巴上却又不敢这么说,尤其是看到陆以芳也坐在里面,还是恭恭敬敬地给人见了个礼,这才走到榻前。 榻上的人,头发已经被冷汗全部濡湿了,散乱地贴在脸上。 杜和茹道:“哟,这得撩开来我看看眼睛。” 陆以芳站起身,迎绣忙半跪上去撩开她脸上的乱发。杜和茹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好生面熟啊……他也是宫里当过差的,见过临川公主很多次。在青州,他也听说了公主被贬黜的事情,可是,她怎么会到了宋简这里。 他抬头看了陆以芳一眼,“这……” 陆以芳摆了摆手,“杜老爷,你既然看出来,就该知道我们爷对她是个什么态度,好生诊治,今儿她要死了,您就回不了晋王府了。” 陆以芳声音不大,却说杜和茹胆战心惊,“是是是……敢问夫人,这是伤在了什么地方。” 一旁的药婆道:“受的是杖刑,伤口到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胫骨,昨日我与于大夫已经替她清理上过药了。” 于大夫接道:“那么重的伤,发热到不打紧,要紧是她的气息,一时比一时若,小人已经黔驴技穷,您法子多,赶紧给瞧瞧。” 杜和若蹲下身,对迎绣道:“请出小姐的手来。” 说着,从药箱中取出一张白绢来,覆在纪姜的手腕上,细细掐摸了一回。起身对陆以芳道:“小姐长途跋涉,本就损耗了身子,又在大寒天里受了那样的刑罚,寒气如体,又夹杂炎症,是不容易好的。” 陆以芳道:“您就说怎么治,府上有的府上取,府上没有的,您说,我好就叫人外头采去。” 杜和茹道:“好,我这就出去写方子,今日凶险,夫人定要遣人小心照料,若夜里能先将热退了,这一关,小姐就算过了。” 陆以芳让张管事带他出去。 辛奴接帘进来,走到她身边蹲身道:“夫人,爷过来了。” *** 纪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宋府的庭院很深,但那毕竟是除夕,家家户户的爆竹声此起彼伏。宋简府中不过年节,因此灯暗声悄,两两一对比,他那种刻意抽离于人间俗情的孤独之感,就如潮退石出一般的浮了出来。 纪姜动了动腿,好在腿上还有知觉,她轻轻咳了一声,试图抬头。 却听一个人声道:“迎绣,给她倒水。” 纪姜怔了怔。她仰起下巴,却见宋简坐在榻边,屋里炭火少得暖,他已将外衫去了,单穿了身青色的常服。唯有腿上盖着一方大毛的毯子。 “咳……宋简……你没让我死啊。” 宋简低头看向他。灯火映入他的眼眸之中,三年前的日月星辉尽数吸纳,记忆全部跌跌撞撞地蹒跚起来。 “你叫我什么?” 纪姜吐出一口气,“哦,对,爷……您没让我死啊。” 她竟然还是这样的姿态,眼神中不是惧怕,也不是恐惧。宋简不明白,为什么夺去了她公主的身份,甚至让她当众杖刑之辱,却还是剥不去她那层无形,却光耀的皮。 “临川,公主从不受辱而活。你这副模样,可真是你们大齐的耻辱。” 纪姜苍白地笑了笑,“我已经不是公主了,我也不想死,我若死了,谁来和爷兑现约定。” “为臣是吗?为臣也一样翻大齐的天和地。” “那您也得带着我一道……让我这双眼睛亲眼看着,方才快意不是?” 她又一句顶了回来,时光好像一下子倒退回去很多年,从前在公主府中,言辞交锋,她就是这般,从来不肯认输。他让了她三年,整整三年,换来一眼血污与狼藉。 宋简仰起头,强迫自己平下一口气。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