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简移开自己的手,膝盖上的疼痛却如同银针反复抽扎,他站不住,一下子跌坐回榻上。 纪姜从榻前站起身,低头看向他半曲于脚踏上的双腿。忙将床头搭着的毯子拿过来,蹲身与他覆上。 她的动作很轻,很细致,连腿面上的一丝褶皱,也用指腹带平了。 “疼得好些了吗?” 她手叠于膝上,抬头姜望向他。 “文华殿上的廷杖,勉强是偿还了,这一样,奴婢不知道如何还您。” 宋简低头,“那回帝京的路上,你试试什么是磨膝见骨。” 纪姜屈膝跪坐下来,凤尾族窸窸窣窣地拂扫着爬这一层薄绿锈的窗锁,除了炭火噼啪的声音之外,西桐堂在再听不到一丝声音。 “不要回帝京。” 她抬起手,摁在自己的胸口,“我,我纪姜才是断送宋家的罪人,从我身上了结。” 她的声音不高,却隐隐有些发翁。宋简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原本金贵如玉的手指多了两三处不知在何处磕碰的淤伤。宋简低手掰住她的手指,腕上的沉香串母珠挨近纪姜手背的皮肤,周遭都是极暖的,唯有那一处,冷得瘆人。 他将她的手掰了下来。 “我宋家的坟在帝京,听说是你收敛了我父亲在文化殿上的尸首后修的。” 说着他弯下腰靠近她。彼此的鼻息铺面,纪姜牵长脖子,颈上的那根经脉瑟瑟地颤动着。 “临川,我要带你回到帝京,带你到我宋家八十口人的尸骨面前去磕一回头。” 纪姜无言以对,也许宋简还可以说出更挖心掏骨的话,但是他没有说。他的确视她为奴婢,但也因此为她生出了某种对宋简来说,极为扭曲的担当。 纪姜觉得,这个担当是挡在自己面前的,对面则是宋意然,是宋子鸣,是宋家八十口血肉之躯,以及宋简自己对朝廷滔天的仇恨。 两人都在沉默,房内的气氛沉郁,张乾不敢进来,站在门帘后面小心地传话。 “爷,夫人来了,要回您事。” “让她来。” 说完,他随手扯过木施上的外袍批上,问张乾:“什么时辰了?” “爷,过辰时了。” 宋简嗯了一声,对纪姜道“去捧水,回来更衣。” 陆以芳与纪姜在西桐堂的门外擦肩,纪姜往门侧腿了一步,垂头与她行礼。陆以芳身上的薄袄是新裁的,鹅黄底上绣着梅花。她甚至为此熏了寿阳香。 “听说你这几日,伺候得很尽心。” 纪姜没有抬头,“奴婢不敢不尽心。” 话声清浅,她耳后蜿蜒的那缕碎发垂落于胸前,年轻而饱满的乳。房,隐伏于轻薄的单衣之下,自她来青州后,陆以芳再也没看她穿过十二层的牡丹金丝绣衣,经过青州衙门前的那场杖刑,她好像一下子从金银重厚的人生里破茧而出,满身单薄的冷冽清香,显出女子皮肤和肉体的柔弱之美,与身入婆娑却不折骨的气节。 “去吧。” 陆以芳无话可说,无力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纪姜听了她的话,半屈膝,从石阶下退了下去。 等她再捧水回来,里阁内,陆以芳正在服侍宋简更衣,两个人影一高一低地落在窗上,陆以芳正半跪着替他系褐革带子,张乾见她没有进去,便接过了她手上的水盆。 “你到是个会看眼色的。” 纪姜冲他笑了笑:“遭了这么多罪,还能不学乖么。” 张乾打从心里的是同情她的,见她衣着单薄,又一身疲倦,低声道:“我替你捧进去,夫人既然已经在服侍了,爷是会让她的脸面的,你下去梳洗梳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