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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宜那软脚虫子,凭空长翅膀了吗?”

    宋简背对着他立在窗前。

    下面是喧闹的春市,青州的春极短,因此不论是从女人春裳上明艳的绣纹,还是盆中忍了一个冬天的花卉根茎,都要竭尽全力地延伸。广袤的人世间,岁月是唯一仓皇的东西,其余再孱弱卑微的生命,都仰着头,蓬勃地向高处,远处涌动。

    他无端想起纪姜。

    距她入狱,已经近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中,他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但他想起很多过去自己在狱中的事,那种阴冷和潮湿,至今都还回旋在他的膝盖之上。

    好似真的有些冷,宋简端起一杯升仙楼新沏的碧落春,吹开热烟,喝了一口。

    “我不想看女人以命相搏。”

    李旭林不解,“什么意思。哪个女人?”

    “临川。”

    李旭林直起背,“怎么以命相搏了?难道以死相逼,逼你放了邓瞬宜?”

    宋简不禁一笑。也许很多人仍然觉得,被朝廷抛弃的公主,身为下贱的奴仆之后,除了一条贱命之外,不会再有任何的筹码。这无可厚非,但她毕竟是纪姜,是那个亲手断送宋简一生的纪姜。

    宋简不觉得有必要和李旭林去解释。

    他将茶杯放在窗沿上,指腹顺着杯沿划了一个圈。转道:“让你们梁督主放心,老侯爷留给邓瞬宜的那样东西,已经在我手上了。”

    “什么!”

    李旭林跳起来一步跨宋简身后,“他怎么可能把那东西带在身上。你怎么问出来的,难道你宋府,还私设了刑堂啊。”

    宋简没有回头,手指沿着杯沿儿又划了一圈,“邓瞬宜是软骨头,痴情种。”

    他淡笑了笑,带有一丝鄙夷,“你们东厂该学,让鞭子和板子去攻心。”

    “诶……”

    李旭林语窒,东厂撬人嘴的手段,已经是登峰造极,被他这么一揶揄,却还真分辨不得。

    宋简抬手放下窗帘子,外面的热闹一下子被阻隔。

    他转过身,走回桌前从新坐下。

    “东西我看过了,是可以呈上文化殿杀阉狗的刀。”

    “你……”

    他说得直白,却又云淡风轻,丝毫没有要谄媚之意。

    “李旭林,地方上的官吏,是因为见不到皇帝的面,才把梁有善当成皇帝模偶来拜,但说白了,他就是狗皮蒙的模子。内阁的人,或者累世读书科举的江南浙党,背后都抬着狗头铡,除了我这个青州的孤鬼,他敢握谁伸出来的手。”

    李旭林沉默了一阵,道:“督公何尝看不清局面。”

    宋简淡看他一眼,而后将张乾唤了进来。

    “把东西给李千户。”

    李旭林接过张乾呈上的东西,却见是一本册子。

    “我已经看过了,今年初春,江南借蝗灾之后,杭州知府革职,顾仲濂亲下南方,提用了一个浙党的新人,此人自杭州府起,清了一轮田,目的是要退田与民,结果翻出了梁有善的私产。一个司礼监掌印,东厂督主,侵吞的土地,几乎是四分之一个杭州府。”

    他抬手拍掌,“过犹不及。若不是西平侯看不惯顾仲濂独揽内阁,不肯与内阁共通,这份册子,还真就有可能见天日。”

    李旭林压根不敢去翻那本册子。忙用油布包好,藏入怀中。

    宋简伸手续茶,“你回去告诉梁有善,邓瞬宜的口,灭不了就算了。江南的私田,如今该散出去就散出去,天道轮回,不能光杀人不积福报。”

    说完,他站起身来。张乾替他移开面前的屏风,随在他身旁道:“时辰还早,爷不用了膳再走吗?”

    宋简顿足脚步,“也好,让厨房做一小席,我带去府牢。”

    ***

    纪姜终于明白,当年她在刑部大牢见到宋简时,他为什么不能完全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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