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可以一次一次的放过纪姜,却也只能放过她。 “你说得都对,可是,你们皇族的人,究竟知不知什么叫不共戴天?” 他行到前面去了,声音冰冷:”你让梁有善杀不了他,诬陷忠良之罪,刑部一样可以正正经经地判他的死罪。纪姜,看在顾有悔几次救你的分上,我可以放过他,但是顾仲濂,一定要偿还我宋家的血债。” 纪姜不敢再往下说了。只能沉默下来跟着他往前走。 其实他也说到了症结所在,对于其他人而言,杀亲之恨不共戴天,可是,对于皇族而言,亲人的生命,血液,都是可以用来供养皇权的。都是刻意用来护卫疆土和万民的。对于纪姜而言,家就是国,所以,要说到不共戴天的仇恨,也许只有灭国之恨吧。 可是这些话,她终究是不能堂而皇之地在他面前坦白。 两人已经快走到宫门口了,恰在正午,民间五谷的香气淡淡的飘散入宫门,平实恬淡。宋简喉咙有一丝隐隐的发甜,他突然想起,在来帝京的路上,他对楼鼎显说过的那句话:“到时候,若我下不了手,你就替我下手。” 此时这句话回响在他脑海中,辛辣又讽刺。 “有恃无恐啊,临川,你是不是赌我,真的不会杀了你。” 怎么说呢,多少有一些吧。 这样想起来,纪姜也是心碎的,他们有了孩子,时隔两年之后,他们终于又有了共同的牵绊,但是和解在彼岸,苦海又浩瀚无边。 “先生。” 楼鼎显在宫门前唤他,宋简松开纪姜,走至门前。“怎么?” 楼鼎显在宋简耳边耳语几句,宋简回过头来看向纪姜,他的眼神里有些疑惑,却也莫名地有几分残酷的赞许。 “你还做了什么?” 宫门前候着的人都不敢上前去,纪姜一个人站在宋简对面,耳旁的碎发随着风养起来。 “邓瞬宜回来了吗?” 她轻声问出这一句话,宋简的手却猛地握紧,声音有些颤抖。 她明明已经被贬为庶人,明明被他禁在园中,无论是朝中人还是宫中人,照理她都没有办法差遣,为什么关键时候,她还是能掣肘他,让他无法畅快的复仇,无法在帝京走一条顺畅的路呢。 “楼鼎显!” “末将在” “把这个女人带到白水河去,锁在军营里,一旦她腹中的孩子落地,就按我在青州留给他的话做!” 楼鼎显一怔,他在青州说过什么话呀,楼鼎显赶忙回忆。是那句字面上意思的话吗? “先生,您难道要我……这……我……” 楼鼎显看着纪姜,有些语无伦次。 宋简没有让他往下说,“记姜,我下不了手,刀却可以递给别的人,纪姜,我不看就是了,你一个女人而已。宋简不缺。” 尾声有些颤,宋简的手指在战抖。 她太聪慧,她太了解自己,也太了解帝京的局势。宋简原先以为,救邓瞬宜,在紫荆关替王沛解局,甚至在文华殿上保下顾仲濂的性命,都不会真正阻拦下他对朝廷复仇,然而,当他从楼鼎显耳中听到邓瞬宜所做之事的消息时,他才明白,棋差一遭。 就如同过去的在公主府中一样的,对弈之时,他几乎赢不了她。不论是她真的行好棋,还是她陷入困局时,牵着他的袖口,俏声央他让棋。没有哪一盘,纪姜输过他。 所以,还是自己轻看了她。真不该给她留一丝缝隙。 “楼鼎显,带她走!” “宋简啊……” 她含泪唤他。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 楼鼎显走到纪姜身边,“临川姑娘,有什么话,等先生完成他的大事以后再说。” 宋简不再看她,甩袖蹬撵。 又是一道白日的闪电划下来的,天阴下来。风狂妄地吹来大地,宋简的车撵行远,楼鼎显牵来马匹,“走吧。”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