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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岁月的痕迹。

    “请夫人的安。”

    七娘觉得撑在她手臂的上的手掌往下一沉,人已经屈了膝。

    七娘不明白她堂堂一位公主为什么要对眼前的这个妇人行跪,又怕她有磕碰伤着腹中胎儿,忙撑住她道:“殿下,使不得。”

    辛奴回身合上房门。屋子里重新黯淡下来。

    陆以芳走到纪姜对面的圈椅上坐下。双手交叠,安稳地膝上平按。

    “宫里的娘娘们,怀孕都不需向上位行跪礼,我的规矩没有宫中的大,你坐吧。”

    七娘扶纪姜坐下,迎绣却仍然跪着。她不敢出声也不敢问,只顾将头肩埋低。

    纪姜侧面对七娘道:“去给夫人端一盏茶来。”

    七娘虽不情愿,到底还是往的竹平后面的炉火上去取水。陆以芳将身子向后靠去,上下打量着纪姜。

    “看这样子,差不多得有九个月了吧。”

    纪姜垂眸应了一声:“是。”

    陆以芳笑了笑:“你从前是公主,后为宋家妇,又再嫁邓家,最后沦为奴籍,如今这副模样真叫人羞耻。”

    纪姜抬起头:“夫人,临川少年时,曾受教于夫人,夫人只教过临川,身为公主应该如何坐卧,当有何等行仪,并未教过临川,如何在世为奴,如今临川沦落至此羞耻境地,实属无奈应当。”

    她答得平宁,语气之中也是她熟悉宫廷音调,身份越高贵,言语越谦卑。那是她教过她的。

    然而,她提及了旧年的事,却一下子令陆以芳有些恍惚。

    陆以芳多年行走在皇宫的金碧辉煌之中,行走在临川长公主的身侧,她教她最得体的仪态和语言,教给如何修炼一颗悲天悯人而又高贵的内心。典籍中的雅言圣论,陆以芳并不尽信,可她还是用尽心力,逼迫公主吞食下去。她其实不曾想过,如今这个令宋简放不下的女人,其实也是出自于她的训教。

    命运是在苛刻了。如果陆以芳没有嫁给宋简,也许她如今还会对纪姜生出一丝怜惜。

    可现在,面对着她那张熟悉的容颜,那副熟悉的身段,她的内心空荡荡的,只有长久的寂寞,不断撕咬着女人本能的嫉妒之心。

    于是,她暗暗挺直脊梁。虽身份与地位早已交递,但当陆以芳真正面对纪姜的时候,她内心还是莫名地再发怯。她刻意抬高了声音。

    “辛奴,带着她们下去。”

    辛奴应是,低手扶起地上的迎绣,躬身退了出去的。七娘在屏风后面看水,屋内突然退尽人声,只是炉火噼啪做响。

    陆以芳抬手摁着额角。

    “宋简应该……还是对你有情,不然,不可能让留着这个孩子。不过,你想过没有,这个孩子生下来,你要如何?是让他没有名分,从小跟着你在下房里挣扎,还是让他知道,他虽是宋府的少爷,却有个为奴的母亲。”

    纪姜垂眼:“临川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至于这个孩子……夫人,只要我不死,就一定要把他护在身边。”

    陆以芳笑了:“临川,大齐的长公主,只有你一个,我从前教你,公主是国家皮表上的锦绣,若被污浊所染,就该自了其命,以保国家清明。你如今苟活于世……”

    “临川的确苟活,可是我仍是个清白的人。”

    第71章 风来

    陆以芳突然不知道要与纪姜再说什么了。

    她讲清白, 这个词放在她身上显得很卑微, 放眼过往所有的皇朝,除非家国覆灭, 哪一位公主会被人置喙清白。

    “你活着,无非还有所求,可是临川, 在宋府中, 你觉得你还能要到什么?”

    纪姜的目光化若一汪温柔的水,声也是浅淡的。“夫人,我并不敢去妄想名分和地位。”

    她原本是想揶揄她, 奈何她以卑微之姿态吐出的言语,却令陆以芳莫名的难受。

    甚至那种真实的“谦卑”也如同一根针插在她脊梁骨上。纪姜的确不在乎名分地位,那些天下女人趋之若鹜去追逐的东西,是过去困缚她的一把绳索。纪姜坦然弃了, 而陆以芳自己,却还在不折手段地想要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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