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简脑子里轰然一声巨响,周身所有的知觉猛地醒来,将他从混沌之中,拖入了现实。 他的手指握了握,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晃过去两三个人影,其中一个女人,头发披散,轻薄的春裳被树枝勾划得凌乱不堪,面上带着一张灰色的面纱。她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首捏握着他手腕。一丛山生得杜鹃开在她得头顶,花枝随山中暖风气摇动。花香红乱,落下来。撒了一地,撒了她一身。 人影渐渐清晰,原不是一场梦,千里之外,她真的来了。 “我……已经在想,如果死在涂庄,要托一个什么样的梦给你了。” 他一面说,一面缓缓地抬起另一只手,颤抖的手指艰难的弯曲下来,摘去她鬓边的一朵山花。 “你怎么就来了呢……” 她一把握住他的那只手。“还好,还好……” 听到他的声音,全身的胫骨都在一瞬间之间松懈下来,别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便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还好”两个字。 他回握住纪姜的手。“纪姜,你……不该……不该来这个地方。” 她耐心地听他说完这一句断断续续的话,继而匀平自己的呼吸,跪坐下来凝向他。细软的暖风,轻柔地笼抚着她凌乱的碎发。 “我啊,没有你那样狠心。” 宋简咳笑了一声:“你在怪我,把你和孩子扔在陆庄……不闻不问……” 纪姜没有马上出声。 然而笑里却浸出了眼泪。 “我没有怪过你,相反,我知道,宋大人这一路,走得有多难。” 说着,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抹去他额头得泥浆。 “宋简,自从我入府为奴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你狼狈的模样……” “你心疼我?” 他一面说着,一面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 回应他的是一个更加温柔明朗的笑容。 “对啊。” 她的手平放在他的耳边。 “我心疼你。” 虫鸟的鸣叫消弥,无论天灾如何肆虐,三月,仍然是一年当中,最晴好温暖的季节。 落花似锦绣,清风跃浮香。 两人相凝沉默。铺天盖地的窦是从前公主府中温柔的回忆,是青州府衙前的那一场雪,那一顿剥尽体面的杖刑。是宋府中纪姜隐忍和柔情,是陆庄的那一场大火,是白水河边,她那令人心痛的决绝。 从开始到最后。无论有多少爱恨情仇,无论隔着多少国仇家恨,一时间之间,好像都消弭在了这座温暖的春山花影之下。 良久,他终于开了口。 “纪姜,对不起。” 久违的坦荡温情。 纪姜背脊一僵,她慌忙仰起头,抑住眼眶中的含泪,喉咙里一阵酸烫。 “别说了,我都明白。宋简,我带你回帝京。” *** 天暗下来,杏园中的风大起来,将才开的杏花吹落一大半。 人们在道旁燃了起无数把火把,火光把整个天边都映红了。 引颈而望的人们相互搀扶立在道旁。 顾仲濂和青娘等人都快急疯了。纪姜来涂乡原本就是他们不曾想到的,然而更令顾仲濂揪心的是,无论他和青娘怎么劝,都拦不住她入山。这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