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姜摇了摇头。“你去疗伤吧。” 顾有悔没有动:“你又要避我!纪姜,受不住的别受,我求求你,你回宫吧……” 她不理他,脚下的步子虽虚浮不已,却丝毫不避他挡在面前的身子。 “里面……是我的亲人。曾经文华殿上收骨的人是我,午门外殓尸的是我,今日……还该是我。你不让我进去……有悔,你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她一面说,一面挽顺凌乱的湿发,话音一落,便已经屈了膝。 顾有悔忙拽住她。“我这一辈子,都在被殿下逼,被殿下伤!好,好……他们算准了你的善,你也算准了我的懦弱。纪姜,我真恨我当年在青州没有狠心把你带走,由着你陷到这个漩涡里来!你要进去就进去,但你要再敢让我走,我就捆了你上马回琅山,咱门两个,谁都别想再看帝京一眼。” 七娘道:“你这混账土匪话,能换一个时候说吗?” “不能!我看不得她伤自己,还这样强撑着的模样。” 两人梗红了脖子,纪姜却已经行入了院中。 眼前一片狼藉,她独自向堂屋行去。宋简摆放金石的那方博古架被掀翻来,白玉,绿松,堇青碎撒慢慢一地。血腥气渐浓,淡绿色的纱帘一半悬起,在后帘后面,纪姜看见了一袭水绿色荷花绣襦裙。 以及露在襦裙之外的一双如玉筷般的腿。 在往上看,那水绿色的衣裙就已经辨不出颜色来了。被血喂得饱涨。 女人的头上盖着一方帕子,看不见脸。 但从肩脊以下,全是刀斧的伤口。有些地方已经森然见骨了。原本带在她脖子上的珍珠被扯散,撒了满地。鲜血自她的身上流出,顺着地缝一路往外,又渗过门槛,混入外面的雨流之中。 林舒由站在她身旁。 轻声道: “宋家的后代,连女人也有一身硬骨头。” 纪姜震于眼前的惨景,扶着窗沿滑坐下来,手指颤抖,指甲不住地与地面敲出碎乱的声音来。 “这些禽兽……禽兽!” 七娘与顾有悔也跟了进来。女人究竟很难承受这种皮翻肉开惨象,七娘软了腿,忍不住往院中退去。一面退一面道:“为什么会把人伤成这样啊……” 林舒由长叹一声:“我与顾有悔进来的时候,见她拿身子,挡护下了那个孩子。” “什么……” 纪姜抬起头,“你说什么!什么孩子……” 林舒由转过身,看向窗下的拿方摇篮,纪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孩子虽满身是血,却已经含着手指的,熟睡了过去。 纪姜跌撞着站起身,扑伏到摇篮边。 周遭惨景似乎全被这双闭着的幼目挡在了外头。他睡的安稳,手中捏着一颗定珠。和那散落满地珍珠是一样。 失而复得,她无以言述此时心情。林舒由的声音恨轻,似乎生怕戳碰到她此时脆弱的神经。 “人太多了,我与有悔无力顾及,只能把他们藏入房中。然而,还是被李旭林的人冲破了这道门,宋意然将这个孩子藏到榻底,李旭林的人便用刀剑去戳杀。她把孩子抱护在了身下,用肩背去挡下刀剑,殿下,我与有悔晚了一步。实在……” 后面他在说什么,纪姜已经全然听不见了。 她怔怔地回望那个血肉模糊的身体。 临别前,她说她死了,她就放过纪姜了。到头来,她竟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向她宣示了她最后的仁恕。 恩怨尽消弭。她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给纪姜,却好像又把这一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