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见儿子竟拂袖而去,气急败坏,将一屋子器皿叮叮当当砸碎了许多。迎夏立在一边,待劝又不敢劝的。 陆诚勇撇下柳氏,走到后院,拜见祖母,言说离去一事。 陆贾氏端坐堂上,听了孙子一席话,点头笑道:“你为国效力,乃是正事。就是你太爷,在天上看你这等上进,心里也宽慰了。”陆诚勇自谦了几句,又说道:“孙子此去,心里有几件事放不下。一来,老太太、老爷太太都是有了春秋的人,平日总要以保养身子为上,别为了不相干的事,弄坏了身子,倒是不好。” 陆贾氏听出他话外有音,只做不知,微笑道:“难为你一片孝心,这些个我同你老爷太太都晓得,你安心出门为朝廷办事,家里的事不必记挂。世道艰难,你在外头,也要多多小心才是。” 陆诚勇不接这话,又说道:“第二桩,便是孙媳夏春朝。祖母知道,孙儿同媳妇一向要好。孙儿在边关时,除却老太太、老爷太太,最惦记的就是她了。她在家中好,我在外头才能放心。不然,我就是睡梦里都要记挂着家里,心不在焉,只怕就要误事了。老爷不管事,太太道三不着两,这些话我也只好同祖母说。” 陆贾氏听闻此言,心里已知其意,眉毛一抽,面不改色的笑道:“这个你安心,春朝丫头是个顶顶好的孩子,我心里也疼的紧。你放心去罢,这丫头就交在我身上了。她好一时,我就保她一时。”陆诚勇得了祖母口里的言语,心里这才微微松快,起身拱手道:“有祖母这话,我便放心了。媳妇儿就托给祖母照看,待孙儿回来,必定和媳妇儿一道好生孝敬祖母。” 陆贾氏含笑点头,又说道:“一家子人,难道还说两家子话?你这也就是外道了,出去几年,回来竟生出这些脾气来。”祖孙两个,说笑了几句,就罢了。 陆诚勇辞过陆贾氏,又转到间壁妹妹陆红姐的屋子。进去瞧了瞧,见陆红姐虽还是病恹恹,倒比先前好了些许。他是个粗莽人,只道陆红姐是为仇家退亲之事气倒的,便抚慰道:“妹妹,你好生养着,别将那不识好歹的东西放在心上。等哥哥回来,必定再帮你寻一门比仇家高百倍的好亲。”陆红姐听了他的话,只笑了笑,没说什么,就打发了他出去。 陆诚勇辞了一圈,正要回房,门上人已来回禀,衙门的土兵已到门上等候。他连忙回房,取了行李,就要出门。 夏春朝揉的两眼红肿,亲自将他送到大门上。门外已是乌泱泱一堆人等候,朝廷遣下的钦差,亦骑着高头大马,列在队伍前头。 夏春朝拉着陆诚勇的衣袖,恋恋不舍之情溢于言表。陆诚勇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也难过得紧,握着她的手,将衣袖轻轻扯出,说道:“我去了,你好好的在家罢。两个月之后,我就回来了。”夏春朝只觉气堵声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陆诚勇越发难舍,只是皇命难违,当下只好硬下心肠,放开妻子的手,向队伍里走去。 当即就有土兵牵马过来,陆诚勇执过缰绳,翻身上马,向那钦差告罪道:“卑职来迟,季大人勿怪。”那钦差年龄与他不相上下,生的甚是儒雅倜傥,只莞尔一笑,道:“陆将军同夫人伉俪情好,临别不舍也是世间常情,在下怎会见怪?时候不早了,吩咐队伍启程罢。”陆诚勇当即传令启程,一众人浩浩荡荡开拔行去。 夏春朝见丈夫离去,心里忽然一空,提裙追了两步,又猛然醒悟过来,站在地下一动不动。 陆诚勇骑在马上,似有感触,回身向她招手扬声道:“我这就走了,你回罢!” 夏春朝站在原地,痴痴望着队伍。直至最末一人转过街角,珠儿才上来搀着她,低声道:“奶奶,少爷去了,咱们进去罢。这里太阳毒,仔细晒多了头晕。”夏春朝双眸通红,喃喃道:“才回来几天,就这么走了……”又站了一会儿,方才随着珠儿慢慢回去。 自打陆诚勇走后,陆家上下倒相安无事。陆焕成到了这把年纪,不知为何,忽然动了纳妾的心思,口口声声只说膝下单薄,柳氏误他家后人,定要再添一房人口。柳氏这一辈子没受过小老婆的气,怎肯依从。上房里每日吵闹不休,鸡犬不宁。因是如此,这柳氏倒没了闲心思来寻夏春朝的麻烦,被陆焕成气到不成时,竟还来儿媳房里坐坐,同她抱怨。夏春朝虽无心理会这公婆两个的烂账,但也不愿家里添人搅闹是非。她将银子把持定了,陆焕成手里无钱,也无法讨人进门。 陆贾氏照旧每日吃斋念佛,凡事都不理会。陆红姐的“病”也好了大半,时常在廊上坐着晒太阳,只是懒懒散散,见了人也不愿说话。 铺子那边,畅春楼虽如石牛入海一无消息,但夏春朝留住了留香阁、松月楼两大主顾,又谈妥了和祥庄这一宗买卖,算来也能补上畅春楼的亏空。时下不是上货的时节,买卖稀疏,倒也无需夏春朝操心。 夏春朝每日无事,在家中闲坐,只觉心里空的发慌。好在傅月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