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景山脚下的树林里扫树叶,用牛车运回来烧饭,这样做出来的饭菜香,是煤气、燃气与电磁炉比不上的香。 只是叶池却不懂这些,他一直和妈妈生活在城市里,第一次来到这种小镇,新奇地围着厨房里的地锅灶台看,问:“爷爷,这是什么东西?这个怎么用的?它是干什么的呀?” 叶国盛耳朵有点背,没有听到。 叶池看一眼自顾自忙着的爷爷,一句话也不搭理他,他忽然之间有些拘束,没有再问,站着原地看着叶国盛洗手,看着叶国盛摘小青菜,洗小青菜、葱和姜,切葱和姜,看着叶国盛从柜子里端出一篾箩干面条,看着叶国盛开始坐在灶台前点火,烧火,然后又站起来炒菜。 一会儿烧火一会儿烧菜,灶洞里的干树叶快要掉出来了,邻居家的老奶奶说火是很危险的,会把房子给烧着的,他立刻上前,学着叶国盛的样子,把快要掉出来的干树叶给推进灶洞里,一个没出意,小手被烫了一下,他“嘶”了一声,低头掰着手指着看一眼,烫红了,好疼,他放在衣服上按了按,又看到灶洞里的树叶快烧光了。 他想学叶国盛的样子,用火钳夹树叶朝灶洞里送,可是他不会用火钳,他就用小手抓,怕再次被烫到,抓一把树叶放进灶洞口,用木棍推进去。 再抓一把,再放进灶洞口,再次用木棍推进去。 在水蒸气白茫茫一片中下完面条的叶国盛,将锅盖一盖上,就看到灶台前坐着一个小小的小人儿,小人儿正认认真真地烧火,火光把小人儿的小脸蛋照的红红的。 可能是灶前太热了,小孩子身体火力又旺,这小叶池额头上都冒汗了,叶国盛心刚软下来,从叶池脸上看到了叶宏涛的影子,他立刻又不喜了。 “起来,我来烧。”叶国盛走到灶台前。 叶池昂头看一眼叶国盛,见他面无表情,他放下手中的木棍,从灶台前起来,站到叶国盛面前,看着叶国盛烧火,一直到面条煮好。 叶国盛盛了一小碗给叶池,外面天寒地冻的,叶国盛也没有去饭桌前吃,就坐在厨房里的案板前吃,叶池跟着吃,他从来都没有吃过么好吃的面条,而且是热气腾腾的,跟着妈妈的时候,经常吃外卖或者他自己泡方便面,就是一小碗没吃饱,他不敢开口再要一碗吃,挣扎了一下,拿起碗筷要去水池边洗。 叶国盛开口说:“放在那儿,我来洗。” 叶池回头看叶国盛一眼,放下碗筷,站在旁边看着叶国盛洗碗,他一直看着叶国盛,跟着叶国盛。 叶国盛去草房,他跟着去草房。 叶国盛喂鸡,他跟着去喂鸡。 叶国盛回厨房,他跟着回厨房。 叶国盛烧热水洗脸洗脚,他就在旁边看着。 叶国盛问:“你洗不洗?” 叶池赶紧点头:“洗。” 叶国盛给叶池打了水,叶池自己洗手洗脸洗脚,还把自己的小袜子给洗了,个子矮,挂不到绳上,就踮起小脚,吃力地把袜子挂在门鼻上晾晒,而后晃晃悠悠地把洗脚水给端倒了。 看着叶国盛走进牛房,他又噔噔地跑进牛房,他以为叶国盛肯和自己说话了,高兴地问:“爷爷,你为什么和牛睡一个房间啊?牛屎不臭吗?” 叶国盛叹息了一声,说:“睡觉吧。” 叶国盛吃力地脱掉棉裤,坐上床,掀开被子,坐进被子,蠕动了一下身体,便躺在进了被窝里,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没一会儿便听到大黄牛反刍的声音,带着一种吃饱喝足的满足感。 叶池站在床边,看着床头的一部电话,电话都不响,好一会儿昂起小脸看着房顶微弱昏黄的小灯泡,心里有点低落,房外忽然刮起一阵冷风,拍响了窗子,他吓了一跳,赶紧脱了鞋子脱了棉服和裤子,钻进被窝里,睡到叶国盛的脚边。 刚一躺下,房内的灯泡“啪”一声灭了,整个房间黑暗一片,他的听觉越加敏锐,听见了窗外呼啸的风声,感受到了厚重被子里的冰冷感,他睁大眼睛看向窗外,透过微微的缝隙,看到有树枝摆动,像鬼魅一般,显得冬天更加冷了。 他觉得自己也冷,冷的想妈妈,虽然妈妈经常忙碌,每天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或者邻居家,可是那是他妈妈,他从邻居老奶奶那里认识了拼音,看了一本儿童书,书上说,“妈妈”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一个词。 妈妈。 他想妈妈了,他在黑暗中一言不发地盯着电话的方向,死死地盯着电话。电话旁边的叶国盛也没有睡着。 这些年来,虽然老大叶宏杰一家总想着从他身上占点便宜的,但老头子他的钱早贴补孩子们贴光了,没钱了,所以日子过的还算平静,想着这几年自己种种地卖卖菜什么的,自己给自己攒点棺材本,就该到地下找老伴去,也不能指望孩子们什么。 毕竟,人老了,容易惹人烦。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