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公主脸上渐渐现出一丝浅淡的、微不可见的笑意。 任江城之前一直很倔强,简直不给她这位公主殿下留面子,方才这一席话却是软和多了。水太清了,养不住鱼儿,人太严厉了,便没人敢跟随、敢与之打交道啊。 “你在劝我得过且过么?”寿康公主问道。 她语气还是冷冷的,不过,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脸色温暖不少。 “八娘从前看到过‘难得糊涂’这四个字,觉得很有道理。”任江城答。 难得糊涂,这是在委婉的劝寿康公主了。 寿康公主一笑,“看不出来,你竟是个率真洒脱的性子。” 寿康公主这话一出口,不少人神情大变。 南朝向来仰慕魏晋风流,而魏晋风流最崇尚的便是狂放不羁、率真洒脱,寿康公主这么说任江城,是极高的评价了。 “性情旷达,真挚坦率。”庆元郡主也跟着称赞。 “怪不得公主殿下会邀请任家女郎呢,原来她才貌如此不凡,有林下风气。”不少人跟着热烈的赞美起来。 乐康公主被这些人气的头疼心口疼。什么呀你们就人云亦云眼着夸起任八娘了,她有你们说的那么好么?什么林下风气,她是有强盗风气,看到什么抢什么!等着吧,京城显贵之家女郎们的风头得被她抢走,女郎们最钟意的俏郎君,迟早也会是她的。 “不对,不对,我瞎想什么呢。”乐康公主忿忿的想着想着,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女郎们最钟意的俏郎君不就是十三郎么?我怎能这般咒阿敏呢,呸呸呸……”懊悔不已。 虽然她明知道桓十三郎和任八娘根本是不可能的,还是为自己不经意间流露的念头大为沮丧。 正统的、名士们的雅集都是以吟诗、作文为主,赏景饮酒一场微醉之后,能熏出数十首脍炙人口的诗文来。至于琴、棋、书、画、茶、酒、香、花等便是有,也是次一等的消遣。仕女的雅集却不同,能吟诗固然好,不能吟诗也无妨,抚琴、手谈、书法、画作,以至于调香、品茗,不拘哪样能拨得头筹,都是欢欣喜乐之事。嘉苑雅集便是如此,除吟诗作赋之外,还有琴、棋、书、画、香、茶等项目,不管哪样出彩,都可为人瞩目。 范十一娘善琴,十三娘善棋,范瑶犹豫来犹豫去,“我书法其实还过得去,不过有阿令在,我还是选别的吧。”最后她画画去了。任江城苦练书法多年,也就没想别的,和庆元郡主等人一起奋笔疾书。 她们的书法作品出来之后,众人品评之时有些作难。 最出色的当数庆元郡主和任江城,庆元郡主字体娟秀,任江城笔力遒劲,高下难分。 “八娘子的字更好些。”庆元郡主很有风度的夸奖对手,“遒劲中又带着健美,飘若游云。” 任江城笑着反对,“还是郡主的书法更为出众,清秀平和,娴雅婉丽,如仙娥弄影,又如红莲映水。”又指着自己的字说道:“我竖笔总是写不好,过于生硬。” 因为她自己指出自己的缺点,众人也就顺水推舟,评定庆元郡主为书法第一。 任江城虽然屈居第二,得到的赞美和专注却也不比庆元郡主少。她的书法刚劲有力,和一般的小娘子大不相同,喜欢的人很多。 可怜瘐清本是要抚琴的,可抚琴之时心境至为重要,她哪里还有心情呢?简直不成腔调。 吟歌赋诗,抚琴欢唱,这本是雅集盛事,可是全被败坏了…… 瘐清气闷已极。 偏偏她抚琴过后,任江城字也写完了,要收赌注了。瘐清被吓了个半死,这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的听凭任江城差遣,充当她的侍婢,不得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么?她惶恐无依,最后没办法只好央求瘐涵。瘐涵帮她倒是肯帮她,但是要她先说原因,“阿姐,你是如何跟八娘起了冲突的?”瘐清模模糊糊把金花饰片的事提了提,瘐涵叹气,“阿姐,这好像不怪八娘……”全是你提出来的啊。 经不起瘐清再三央求,瘐涵还是给做了回和事佬。 任江城给她面子,答应今天不会过分为难瘐清,只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也不用她充当侍婢什么的,只要她跟在任江城身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瘐涵觉得这个要求很合理。 她把这个要求转告给瘐清,瘐清却是泪水盈盈,“八娘她还是不肯放过我……”对任江城有抱怨之意。瘐涵诧异,“阿姐,你输给八娘的是听凭差遣,现在八娘只要你跟在她身边做些小事情,这已经很好了啊。”现在赌博之风盛行,谁会不赌?瘐涵自己也樗蒲,也输过,输的时候可没耍过赖。 瘐清无奈,只好哭丧着脸答应了。 她能求救的人也只有瘐涵了,连瘐涵都这么说,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任江城是连寿康公主都敢当面反驳的人,还有事情做不出来的?她也怕真把任江城惹恼了,不管不顾,当众羞辱她。 瘐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