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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将这些人安置在庙中各处,待今夜一下雪,我们便即刻离去,走前将这破庙拆了,伪装成雪压塌房屋。一场大雪过后,纵有痕迹也掩埋的干干净净,不到雪化,不会有人发现。”

    范扬:“……”

    他听到最后,看闻衡的眼神已复杂得难以形容,憋了半天,才吭哧吭哧地挤出一句:“公子,您这心眼到底是怎么长的,属下真是服了。”

    闻衡不以为意,淡淡道:“平时叫你多读书,你又不肯。”

    范扬猛然觉得他似乎是变了个人,从前锦绣福贵养出来的那种天真、犹豫和仁慈一夕之间被剥落,他身上不再有鲜明的软弱,而是成了一个灰白冷硬的锋利剪影。

    这种变化不能说完全不好,但他到底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能一味向冷铁兵刃靠拢呢?

    他心中蒙上一层浅浅忧虑,正要开口,却见闻衡忽然抬手朝他比了个“嘘”,指指怀中蜷成一团的孩子。范扬定睛一看,原来他二人说话时,阿雀一直倚在闻衡胸前听着。大概是他哭累了,闻衡体温又颇高,他觉得暖和,于是就着这个姿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闻衡的侧脸还是少年人略带稚气的轮廓,眼神却已非少年人的眼神,唯有低眸注视着熟睡的孩子时,那隐约流露出温柔还一如旧日。

    范扬看得百味陈杂,最后艰难翻身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来,给二人盖上。

    闻衡此时亦精疲力竭,搂着个暖呼呼的阿雀,困意油然而生。他索性也闭上眼,低声嘱咐范扬:“趁现在抓紧时间修整,雪一落就叫醒我。”

    大约一个时辰后,侍卫来将沉睡的闻衡唤醒。透过半扇破门,只见雪片如搓绵扯絮,纷纷扬扬自夜空降下,正是他预料之中的大雪。闻衡拄剑起身,令众人背负伤员,撤出花神庙,又将从老头身上解下的宝刀交给侍卫。

    阿雀也跟着醒了,默不作声地躲在他斗篷里,远远地注视着侍卫们以刀剑砍断庙中承重梁柱。那花神庙年久失修,早已破败腐朽,不消片刻,屋顶便摇摇欲坠,待最后一刀斫断门框,整座破庙在众人眼前轰然垮塌,连同泥胎木像一同倒地,彻底将庙中尸体血迹掩埋干净。

    雪夜静寂,一座破庙的倒掉,就像在池塘里投入一颗石子,咚地一下,就了无声息地沉入了深潜的黑夜里。

    闻衡以斗篷兜着阿雀,担心他看了这个恐怕会留下阴影,便举起手遮住他的眼睛。阿雀却紧紧扒着他的手,硬是拉下一寸,沉默地将这一幕全数收入眼底。

    他在心里再三告诫自己,要记住。

    白雪不断地飘落,很快在地上积起一层银霜。马车再度启程,车辙印记向西延伸,终于消失在苍茫雪夜中。

    第10章 入城

    此日之惊心动魄,种种曲折反复,思之令人胆战。因此这一夜里众人冒雪赶路,虽天寒难行,却无人叫苦喊累,只盼着能赶快离天门城那是非之地远一点。

    阿雀尚且年幼,熬不住困,随着马车颠簸很快再度昏昏睡去。然而睡到半夜,或许是马车碾过了石头,动静太大,将他震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揉眼睛,借着一盏小风灯的光亮,看见闻衡倚着车壁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子?”

    他还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醒着,连平日里的生疏敬畏都一并忘了,想到什么就叫什么,两个字拖长了又念得含糊,像在呓语,又仿佛是撒娇。

    闻衡果然被他叫得回了神,俯身凑近拉下他的手,轻声问:“我在,怎么了?”

    阿雀用力眨了眨眼,好让自己眼前清楚一些:“公子怎么不睡?”

    闻衡低头看他,掌心轻轻压在他眼皮上:“睡不着。”

    他手心很凉,不是正常的那种凉法。阿雀抓着他的手,觉得不对:“公子,你冷不冷?”

    “不冷。”闻衡试图将他的手扒拉下来塞回斗篷里,“你睡你的,别说话了,小心走了困。”

    阿雀默默地翻身坐起,爬到他膝上,扯过斗篷来将二人团团盖住,以自身体温替他取暖。这时他才感觉到闻衡的衣襟上一片冰凉,布料下的躯体却散发着烫人的热意。

    闻衡眼睁睁地m.dXsZxed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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