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归晚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可笑意才达眉梢便被心底的忧忡扯了回来,落在齿边,她轻轻叹了声。 她又想起了当初分别前,江珝的那番话:她可以留下,他也会给这个孩子名分…… 他能为自己牺牲已然感激不尽了,她岂还敢厚着脸皮祈求他视孩子如己出,待自己如妻亲密。于她和孩子而言,他是恩人;于他而言,她们只是他的负担罢了。既然是负担,那便要有自知之明,懂得分寸,不该要的她不会要。其实想想,自己和面前的小家伙又何尝不是一样呢?带着江家的名分,其实都是寄人篱下。如此,不怪她这么喜欢这孩子…… “沛儿,你想吃葡萄吗?”归晚拉着小家伙的手问道。 小家伙想了想,虽点头,可小眉心还扭着,大抵是还在惦记读书的事。 “走吧,咱们读了一个上午的书了,婶婶带你去园林里摘葡萄吃去!” …… 沂国公府的园林占地宽阔,当初老国公还是请的江南园林师傅设计而建的,别看他是个武将,可却带着文人的性情。他广集南北奇石异草,珍花稀木,遍布园林,其景致意蕴,百年之内在京城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归晚无聊便会来园林转转,蓁塘前赏荷看蛙跳,竹林里聆听风声低诉……黎明之时,还可以登揽月阁,望轻烟雾锁中的绿影疏疏……不过,眼下她最喜欢的,是碍着园林西门,从假石山转过去的那片葡萄架…… 绕过假石山,便是一排两人宽由葡萄藤蔓攀爬而成的长廊,一直通向对面的西侧门,中间还拐过一个六角亭。本来是为了营造气氛才建的这藤蔓长廊,每每到秋日,便是绿色如碧,垂下一串串青色紫色的葡萄来,在斑驳细碎的阳光中,晶莹剔透。 归晚喜欢这里主要是她有孕后口味改变,特别喜欢酸酸甜甜的味道,所以林嬷嬷偶尔会来给她摘新鲜的,抑或如今日,她自己来,赏景的同时品上几颗…… 担心江沛怕酸,归晚领着他朝长廊深处转了两转,瞧中了一串熟到紫红色的葡萄,她先拈了一颗,小心剥了皮,递给江沛。 “酸不酸?” 江沛咬了一口,紧了紧小鼻子,嘴唇还挂着晶莹的汁液,他点头。“好甜啊。” 归晚笑了。“甜就好。”她让跟来的茯苓去取食盘,自己拿了剪刀便要去剪。葡萄藤有点高,长廊那头,林嬷嬷忙道。“表小姐,我来吧。” 归晚笑笑,这葡萄她够都费劲,林嬷嬷身量还没自己高呢。她应声没事,踮起了脚尖。 这串葡萄大,茎也粗,她减了几下都没剪断。胳膊有点酸了,她干脆双手一个用力,“咔嚓”一声,葡萄茎断了,可她也因为失去平衡,一个不小心朝前扑去! “表小姐!” 林嬷嬷吓得大呼一声,超前奔去,可已经晚了,归晚还是扑向了葡萄架,就在她快要栽倒的那一刻,面前一个人影闪过,双臂一伸,将她拦住了,她整个人扑入了对方的怀里—— 随着嘶的一声,归晚仰头望去,是世子爷江珩,目光再低三寸,她手里的见到正插在他左臂的衣袖的,月白的湖锦被剪刀撕了一砸长的口子。 归晚看着那口子愣住了,直到头顶低沉的声音唤了声,“二嫂,你没事吧。” 她猛地反应过来,匆匆站直了身子,惊悸道:“我没事,谢谢。”目光依旧在他那袖子上,若是再偏半分,那剪刀可就扎他身上了。 她在乎的是剪刀,然江珩在乎的可比这重要。他沉声道:“二嫂若是想吃葡萄让下人来便好,您怀有身孕,万事该小心才对。” 归晚略窘,笑道:“世子爷说得是,是我疏忽了。”说着,想起什么,看了看西侧门又问,“世子爷是从外面回来吗?” 江珩点头。 “那这几日可有我弟弟的消息。” 这回窘的是江珩了……他本来答应人家,一定要帮她找到弟弟,可现在倒好,两个月了,别说人了,连丝消息都没查到。 “抱歉。”他讪讪道。 归晚轻叹了一声,微笑道:“不必,世子爷帮我我就很感激了。”这是实话,两个月没找到人,连武阳侯府都有点灰心了,可江珩丝毫没有懈怠。“许他又回杭州了吧。” “不该。”江珩凝眉。“自打全城搜查,各个城门把得紧,他若是离开,不会不知道。况且我已派人沿途去寻,直到杭州也未曾有半点消息,我觉得他可能还在京城。” “还在京城……那他到底在哪啊?”归晚沉思嗫嚅。 “京城可还有识得的人?” “除了武阳侯府,没有了……” 二人陷入沉默,一旁的江沛忍不住了,拉了拉归晚左侧袖口,把袖沿拉了上去。归晚意识到,低头看了眼,原是自己手来还掐着那串葡萄,被捏破的那几颗葡萄汁沿着手腕滴在了袖口上,好不狼狈。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