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长卿不待她问,便答着她道:“这是约定俗成的惯例。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的,只要是功德碑上有名字的人家,都可以提着莲花灯来祭奠先人。莲花灯所到之处,香客们也会主动避让。” 他那里肆无忌惮地拉着珊娘的手,珊娘原还有点不好意思,可转眼她就看到,似乎有不少小夫妻都利用这夜色的掩护像他们这样。想着京城风气向来开放,她便释然了。 袁长卿悄悄看她一眼,见她好奇地东张西望着,便放慢了脚步,拉着她随着人流缓缓往山上过去。 打算上山听新年祈愿钟的人很多,珊娘跟着袁长卿不过才转过一道山弯,再回头看时,就已经看不到跟着的三和等人了。 珊娘想要站住等一等他们,偏后面的人依着秩序往上走着,拥得她也不得不跟着往前走。袁长卿见状,便安慰她道:“放心,有花叔桂叔和炎风他们几个照应着,你奶娘和你那几个丫鬟不会走丢的。” 临出门时,听说要去寺里上香,三和五福就争了起来,都想要跟着。奶娘则借口说她们贪玩,也要求跟着,于是几人就争了起来。袁长卿听见后便拍板道:“一起去。”李妈妈、三和五福等人全都大喜,只六安乖顺地笑道:“总要留人看家的,我留下吧。”喜得三和五福把六安好一阵夸,五福甚至信誓旦旦地说要给六安带好吃的回来。 走到下一个弯道时,珊娘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隔着好远,桂叔正扶着她奶娘。在他们后面又隔了一段距离,是炎风凉风等几个小厮簇拥着三和五福。几人正边走边说笑着。 袁长卿向四周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他们,便恶作剧地伸手扯了一下珊娘的耳环,道:“别管他们了,我们先走。等到了寺里,他们自然知道该去哪里找我们。” 他自以为他动作做得隐秘,不想正好也有一家人提着白莲灯上来了。偏那为首的老妇人一抬头,就正好给看到了。见袁长卿的手里也提着白莲灯,又见珊娘作新妇打扮,那个一身农妇装扮的老妇人不禁善意一笑,拿手冲着袁长卿点了两下。 顿时,袁长卿红了脸,拉着珊娘快步往前走去。珊娘则半天都没能回得过神来——她如今早被袁长卿调-教得习惯了他背着人时的动手动脚,以至于他拉她耳环时,她一时都没能反应得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她忍不住也红了脸,看着仓皇逃离那老妇人的袁长卿捂着嘴一阵偷笑。 袁长卿被她笑得耳根更红了,便用力攥了一下她的手,捏得她倒抽了一口气,这才止住笑。 等到得寺内,袁长卿并没有先去大殿上进香,而是带着珊娘绕过大雄宝殿,又穿过几道回廊,去了后面的功德碑林。 那功德碑立在放生池的一侧。珊娘看到那里已经有了许多人在敬香磕头了,还有人在放生池里放着手里提着的白莲灯。 袁长卿看了看那边放灯的人,见那边一时没有空位,便拉着珊娘来到功德碑前,指着碑上他祖父父亲伯父叔父的名字,悄悄跟珊娘说着那场战役。二人正窃窃私语着,忽然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笑道:“呦,小伙子,又遇到你们了。” 珊娘和袁长卿回头一看,却原来是之前笑话过袁长卿的那个农妇。许是见袁长卿指点着那碑,老妇人笑道:“这是带你媳妇儿来认先人的?” 袁长卿忙回身向着那老妇行了一礼,恭敬道了声:“是。” 老妇人笑道:“我是来看我儿子的,顺便告诉他一声,他就要当爷爷了。”说着,招手叫过旁边的一对小夫妻,又指着那个大肚子的孕妇笑道:“这是我孙媳妇儿,快五个月的身子了。”又抬头看着那碑感慨道:“当年我儿子跟着老令公走的时候,柱子还不到三岁,如今竟也要当爹了。唉……”老妇叹了口气,似不想提及那些伤心事一般,又问着袁长卿道:“你是来看你家谁的?” 袁长卿沉默了一下才道:“父亲和祖父。”顿了顿,又道:“伯父叔叔。” 见他家竟死了这么多人,老妇人一时也沉默了,然后叹了口气,道:“看你这岁数,你家长辈怕也是在漠洛河一役没的吧?唉,如今天下承平,我们大家都能活得好好的,也算是他们没有白死了。”说着,老妇人还是没能忍住泪,便抬着衣袖抹了一下眼。 袁长卿一向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此时不禁又变成了那个沉默寡言的袁长卿了。 珊娘见状,便挤开他,上前扶着老妇的手臂,安慰着老妇道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