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道:“我知道,然而我知道的已经迟了。” 凌绝见他果然是有内情似的:“哥哥到底是去见何人?” 唐毅仰头,又闭了双眸,然后轻轻地说了两个字。 凌绝听了,不敢信:“您说的是谁?” 唐毅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再睁开双眸之时,目光已经清明,沉声说道:“我说,是明慧。” 此刻对凌绝来说,一瞬竟如被冰封住了似的,出一口气儿都是艰难的,一丝丝带着冷冷的冰凌子,只好强笑问道:“这话……我很不懂,哥哥为何去见……三少奶奶?” 唐毅仍是面不改色,口吻也自平淡无奇:“当日应府宴请,她自也去了,你不信,可以自行查证。至于你哥哥为何去见她……你可以再细想想,他虽然是个滴水不漏的人,可是你也并不笨……只是双眸被仇恨所迷,又且不肯往别处想罢了,你只管回想,昔日他在之时,可有什么异样之处,你自明白。” 唐毅说罢,凌绝直着眼睛,忽地想到在唐毅前往沙罗之时,凌景深曾在林府担任林沉舟的贴身护卫,那时候…… 往事一幕一幕,从眼前飞速而过。 凌绝抽丝剥茧,竭力回想,然而在唐毅说出凌景深去见明慧之时,他心中就早生出一个极为恐怖而不堪的联想来,此刻再行回思往事,果然…… 然而他心中拒绝承认,无法面对,只抱着头哀叫道:“不!不!” 唐毅喉头微动,眼底已是绝然一片,既然开口了,那就……一了百了罢了。 唐毅又冷冷然道:“至于你所说郭白露,只怕你是误会了,郭建仪曾一再想要撮合你跟她,是她执意不从,熙王府,是她主动要进的,至于她最后的下场……你又何必把责任推在别人身上?” 凌绝听他一字一字,沉声说来,却竟像是千万把冰刀,从天而降,将他的肉身跟魂魄均都割裂成碎片。 然而……怎有可能!他所坚信不疑的一切,竟都是假象?那他所谓的复仇,又算什么?! 凌绝深吸一口气,宛若末路狂徒的困兽,挥拳哑声道:“不对,不对,你休想哄我!哥哥是应兰风害死的,是他!郭姐姐也是被他们逼死的……他们欠我,欠我的!” 唐毅一声不响,只是极为沉默冷静地看着凌绝,眼中透出几分无可奈何,几分怜惜,几分……莫名。 他岂会不知此刻这少年的心情? 凌绝此刻的否认,就如垂死挣扎,其实他心中早已经相信,然而倘若真的承认相信,他将……情何以堪,将何以度日…… 还有,应怀真,那个曾一厢情愿、深深恋慕他的女孩儿。 那一腔的真心挚爱,何等的无邪何等的激烈,又哪里是那些三心两意的女子能相比的。 她本该被捧在手掌心里好生呵护疼爱,却偏偏遭逢坎坷,被人践踏至此。 唐毅原本不想说出这些,毕竟木已成舟,难以挽回;毕竟凌绝是凌景深最钟爱的弟弟,他曾发誓要照料他;更毕竟,怀真已经忘记了前尘。 而他所做的,便是竭尽所能爱护她,给她自己所有的一切,可是怎奈,她纵然忘记了所有,唯一忘不了的,竟然仍是…… ——凌绝! 这个她曾深爱,然后又曾恨绝了的少年。 纵然千万人不明白,甚至连唐毅自个儿起初也有些误解,然而越同她相处,竟越是懂得: 应怀真之所以唯独对凌绝念念不忘,并不是别人眼中的旧情未忘或者其他的不经之谈,而是那刻骨铭心中的——恨! 她本能地记挂着凌绝这个名字。 对她而言,——对这个在应公府出事之后、便义无反顾跟凌绝决裂,回到应公府想跟家人共同赴死的女孩儿来说,对于害死她全家的首恶,她绝不会爱,亦绝不能忘。 她总要惦记着他,总要出现在他跟前儿,因为她的确是忘不了,这个害了她全家之人。 却因失忆的缘故,她也跟众人一样,不知自己因何只念着他。 然而唐毅却是庆幸她忘记前尘了,这样对她而言,可以不必那样痛苦,毕竟担负着那常人无法忍受的苦痛,没有人能够再继续正常度日。 若是无心冷情的人倒也罢了,偏偏,她是那样烂漫而激烈的女孩儿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