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啊,看不出来你铁局长挺时尚啊,这地方你也常来?” 说话儿,薛向便给方落座的铁进弹过一只烟去,每逢大事有静气,这是薛老三难得的品质,尽管他已经猜到问题恐怕严重地超乎想象。可真等铁进要将艰难道出口时,他反而不急了。 铁进来不及点烟,接道。“我都这把年纪了,什么时什么尚,早和我不搭界了,不瞒你老弟说。这处是我们局子和线人的秘密接头地点,正是瞅着这儿安静,我才约你老弟来此的。对了,废话先不说啦,老弟,是不是督查室遇到跟南浦县有关的案子了?” 说罢,铁进双眼直直盯着薛老三。 薛老三点点头,铁进眉眼急变,“推了。推了,青浦县的案子一定得推了!” 薛向含笑看着,一语不发,铁进忽一拍额头,“忘了。公家的事儿,不是想推就能推的,不过,薛老弟,推不了,你可以派别人去啊,你们督查室也是个大单位,谁去不是去,你可千万别往里掺和。” “督查室的三位副主任,两位督查专员大前天全被派出去了!” 咯吱,铁进的大手竟将考究的细瓷咖啡杯攥出了响声,“这是处心积虑啊,薛老弟,这你就更不能去了!” 铁进虽是军伍出身,这些年浸淫官场,管勾刑名,脑子可是一等一的灵活,霎那间,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薛向端起咖啡咪了一口,立时就皱起了眉头,这劳什子咖啡,他是真喝不惯,不管是不是传说中甚是昂贵的蓝山咖啡,搁下杯子,笑道:“铁老哥,我给你电话,是让你告诉我青浦县和穗林矿业的情况,可不是听你在这儿一惊一乍,动摇士气的啊!” 铁进的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弯曲,重重一扣桌面,“薛老弟,我的话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是,你老弟背后有安远政局戳着,他们未必敢哪里如何,可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大船翻在阴沟里的事儿还少么,那帮人虽不敢坏你性命,可断你老弟仕途、前程的手段,他们可是千千万啊!” 终于,薛老三变了脸色,他此前确实有恃无恐,这些年的血雨腥风,他都闯过来,确实有了点儿骄兵的意思,再加上背后靠山惊人,更兼国术无双,自认为天下大可去得,可铁进这番话无异于一盆凉水,浇在了他已经稍稍发热的脑袋上。 不错,背景通天,可全性命无虞;国术无双,可避铁石刀兵;若是阴风暗箭,未必不能让他薛某人折戟沉沙。 薛向变了脸色,铁进自是瞧在眼里,他如今靠近薛安远这座大佛的心思可是火热,焉能眼睁睁看着薛家太子直趋死地,趁热打铁道:“薛老弟,其实你老弟的情况,老哥我稍稍打听了下,也已经清楚了,按说你老弟论家世,论功劳,都是足足的了,在明珠就是整天闭着眼睛装瞎子,睡大觉,熬个一年半载,还不是举步高升,何必管这闲事,要是你老弟实在抹不开面子,这样吧,我先送你去医院,就说不小心把你撞了,医院里我还是有两个熟人,打声招呼,保管漏不了。” 铁进的主意果然不坏,从某种意义上讲,可以说是万全之法,人家摆明了设局,他薛老三行此策略,真个是能顺理成章,轻轻松松地躲避过去。 “铁老哥,还是说说青浦县和穗林矿业的情况吧!” 薛老三安安静静地道,“实话实说!” 铁进满眼的光彩立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疑惑,他实在不知道这位薛主任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都给他出了这么个十全十美的主意了,怎么还要硬往铁板上撞,难道真得是年少气盛,还是胸无城府? 刚浮起来的疑惑念头,很快又被铁进掐死了,他和薛老三相识的时间虽然不长,可薛向对敌的官场手腕,以及待人接物的圆润融通,他做为旁观者,可以说是看得真切。 如此人物,怎会是气盛和无城府之辈! 其实,铁进和薛老三还是接触到的时间短了,他要是知道这家伙曾经为了堵住即将崩溃的堤坝,在身上缠了千斤麻袋跳将堵河,恐怕就不会有此刻之惑了。 细细说来,要是薛向真是个官油子,只为了升官计较,他压根儿不会想这许多,曾经也不会做下这许多,于他的家世,以及小妮子在港岛打下的财富,薛老三就是只吃喝玩乐,这辈子也能高官得做,尽享荣华。 可俗话说的好,人,总是要有点精神的! 若是,仅仅满足于最简单的口腹之欲,情爱之欲,不追求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即便拥有也是痛苦。尤其是对薛老三这种魂穿之辈,且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打造出了一个世家雏形,和一个潜在的商业帝国,他的目光,他的**,早已不是,也不可能局限在个人荣辱得失了。 他的心胸,早扩张到整个国家了,横渠先生说的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为大儒之宏愿。 薛老三非儒生,也不认为自己有精力,有能力,能做到这四条,但最后一条,为万世开太平,却真真切切成了他的愿望和志向。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