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的工夫,村口那边传来一群小孩说笑叫喊的声音,应是村里那些出去打草的小孩回来了。 夫妻二人听到动静,连忙迎出去,找到自家那俩孩子,将他们背上背着的几乎都要赶上他们个头那么大的两捆羊草给接了过来,他们家孩子年纪小,力气也不如村里的大孩子,那些大孩子这会儿还能说话笑闹,这俩小子就只剩下涨红着脸喘气了。 “快些进屋歇歇,你们阿姊已经做好了饭食。” 天气越来越冷了,眼瞅着便要入冬,他们家里这么一大群山羊,都要养到入冬长出羊绒以后,才会挑出一部分宰杀出售,另外还有一些母羊和羊羔一时是不打算卖的。 这一整个冬天这么长,肯定要多备一些草料,他们这个村子的村民大多都有养羊,近来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囤积草料。 “有这些也就差不多了,冬日里若是有好天气,也能赶着羊群到外面吃草,不需恁多干草。”跛子又是欣慰自家孩子懂事,又是心疼他们小小年纪便要这般辛苦。 “还是多打些吧,去年入冬的时候羊绒价钱并不高,等到将近开春那时候,一下子便高出许多。”他那长子却道。 “入冬后便宰杀一批,羊肉卖与县令做熏肉,羊绒留着,甚时候价钱好了,甚时候再卖。”跛子虽然做不了重活,头脑倒是十分清楚。 “听你们阿耶的。”他媳妇也说。 一家人围坐一处吃饭,主食便是一笸箩杂面饼子,菜是一大盘冬瓜,还有一大盘豇豆,那豇豆里面还放了几块咸肉,虽是简陋,但好歹还是能吃饱,不用再拿那些汤汤水水的骗肚子。 自从前些年,家里添了羊绒这一项收入以后,这日子便好过多了。 前些年跛子媳妇的大哥病逝了,她大嫂又改嫁小叔,大哥的几个子女他也接手了,只那最小的一个女儿,当时才三四个月那么大,他就不想要。 大嫂求到跛子媳妇这里,说她嫁在关内,日子总比他们大草原上更安稳些,央她收下这个女孩儿,平日里胡乱与她一口吃的,养到十来岁便早早为她寻个人家,好不好的,总归是条活路,若是果真这么扔了,在那草原之上,最后还不就是喂了狼。 跛子媳妇心软,于是便应了,当时和那女娃一同来到他们家的,还有她那个六十多岁的老母。 她母亲年轻时吃过很多苦,现在年纪大了,已经经不住那草原戈壁上的风霜,也经不住那不断迁徙的生活。 转眼几年时间过去,当初那个只会哇哇啼哭的女娃,现在已经长到了三四岁,整日咿咿呀呀地跟在阿姊身后,不知愁苦,更不知道自己当初差点被仍在大草原上喂了狼。 跛子媳妇的老娘也还健在,每天起床后就是扫扫院子,然后就是搓麻线,天气好的时候她就搬个胡凳坐在墙根下干活,老人家话很少,身子骨还算硬朗。 第二天一早,跛子出去放羊,他媳妇跟几个村民一起,挑着一担子羊乳到城里去卖,两个男孩依旧出去打草料。 家里便只剩下一个十多岁的长女,一个三四岁的幼女,还有一个不爱说话的老阿婆。 “大娘,你阿耶呢?”快到中午的时候,村正来到他家院前。 “阿耶放羊去了。”那小女娃儿抢先回答道。 “大娘,你家成了不课户,待你阿耶回来了,你记得与他说,明日一早,咱这几个村新划出来的不课户与里正一起进城,将早前交上去的粮食钱帛取回来,你可记得了,莫忘了。”村正站在院外说道。 “哎。”跛子家的长女应了一声,面上却有些怔愣,似是还未听明白一般。 “我还是晚些时候在来一趟吧。”村正摇摇头。 “大娘,你快请村正进来坐。”平日里很少说话,也不怎么爱见外人的老阿婆这时候从屋里出来了。 “不坐了不坐了,家里还有活儿呢。”村正这便要走。 “那我们家先前欠下的税收,还交不交了?”跛子家的长女这时候连忙问了一句。 “还交个甚?先前交的那些都要退了,欠下那些自然也不用交了。不课户你不晓得?就是不用缴纳租庸调,也不用服徭役,地税户税你家先前也是交齐了的,哎还是等你耶娘回来,我再与他们说……” 跛子媳妇卖完了羊乳从城里回来,称回来一斤盐,近来家里好些日子没有买盐了,她那长女也不言语,只把饭菜做的越来越淡。 见她阿娘买了盐回来,小姑娘很高兴,又与他说了刚才村正交代的那些话,跛子媳妇一听,丢下担子就寻她男人去了。 这一日,跛子一家早早便把羊群赶回羊圈,两口子匆匆忙忙去了村正家里,与他们家一样,被新划为不课户的,另外还有两户人家,这时候也都在那边。 听闻村正亲口跟他们说明了这件事,这几人皆是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本以为这两年的日子已经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