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巡按广东奏疏,臣自入境广东,则值倭警,倭寇充斥,山贼横行,民盗内讧。臣常督行司道卫府州具等官严加剿捕,而将不足恃,兵不可用,左支右绌,终难宁谧。” “臣以为,民穷而盗起,弭盗必先安民。广东倭乱、民变之根源不在倭国,而在朝中,广东官吏多贪墨!盖因岭南之地,土产多珍奇,倒卖转手之间,其利百倍。且广东离京万里,制衡及监督不足,大小官吏皆为所欲为,肆无忌惮。” “臣有三建议,恳请陛下圣裁:其一,择贤为官,提拔甲科进士入广东任职,科举士子大多具砥砺上进之心,识趣卑污、不自爱惜者仅为少数。其二,简化役法,按广东各地具体情况,合并力差与银差、以银代役。其三,改革里甲制,将里甲之职悉放归农,减少盘剥环节……” 齐韵端坐桌前,温声念诵奏疏,在齐韵的特意控制下,她的声线柔和,平缓,这让横卧春榻的朱铨受用之极。 “陛下,此乃行纠查风纪之巡按御史潘良训所奏,他所提三建议,应如何批红?”齐韵低声冲春榻上发问。 “二妹妹,你自己作何感想?”春榻上的人语已然迟滞。 “陛下,岭南之地去京甚远,土肥物丰,如若监管不到位,贪官污吏横行,百姓告状无门,诉冤无路,势必只有相率为盗一条路可走。下官以为,巡按大人所提,广东倭乱、民变之根源不在倭国,而在朝中,甚好!其对科举之士之推崇,巫仕之人(就是不经科考入仕的人)之评断虽有失公允,仍不失为此紧迫时期改善广东官场风气最便利之法。唯一点巡按大人未曾思虑到,那便是,人可改善环境、风气,环境、风气亦可改变人。朝廷对广东行周密的监管,与广东官场大换血同等重要!” 齐韵目光微闪,“陛下,如若朱批:转内阁审议广东官吏考核任免一事,其余二项提议皆准予执行,由户部参照监管广东各地执行。陛下以为如何?” “爱卿所言极是,朕不想起,就劳烦齐尚宫替朕御批罢。”朱铨眼皮也不抬。 “至于对广东行监管一事,尚宫大人可有良方?”朱铨嘴角上扬,此种批红方式他喜欢极了。 “陛下,朝廷掌控地方,向来是各朝帝王一辈子所致力之工作,下官不是神,哪能一句话便说出良方。既然陛下相问,韵便斗胆直言,潘大人端正贤良,才识过人,为求快速、高效,值此特别时期,陛下倒是可暂时扩充巡按御史大人之职责权限,让他能代替陛下的眼睛,督促广东早日走向正轨。” 春榻上的朱铨睁开了眼,他满面含笑,“爱卿所言深得朕心,另批红,加入爱卿适才所言之意,着内阁拟定针对广东之特别方略……” …… 齐韵深知女子干政会有何下场,但她不想再等,今日上书房的主动请缨亦是她自己主动谋求机会的结果,她希望自己能有干预朱铨做决定的机会,不然梁禛小命难保,梁家也要永驻漠北了,她的禛郎英勇神武,劳苦功高,他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 至于自己——自己的一生也就如此了,与梁禛的美满姻缘早已成为镜花水月,当务之急是要保他性命。齐韵想知道北伐事项的所有辛密,朱铨自是不会给的,但,今晚的开端如此良好,总有一日,北伐的奏疏会统统经由她的手递与朱铨的…… 朱铨喜爱齐韵,她的聪慧总让他有发现新大陆的惊异之感。齐韵的谋断自带大气度,亦进退适当,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却与以往的聪明女人又有不同。她没有武后的得寸进尺,咄咄逼人,却有阴后的仁爱孝顺,怜悯慈爱。说她默默付出甘为后盾,可她偶然闪现的有意无意的暧昧引导,似乎又另有所图。说她心有千秋,贪慕权势,可她无欲无求又不争不抢。 这是一个有趣的女人,犹如一本书,每翻开一页,都会给你不同以往的惊喜。朱铨如是给齐韵下了论断。 齐韵依旧每日与朱铨诵念奏疏,但她从不主动要这个活,朱铨乏累时唤她,她才来。情绪饱满,详略得当,还会将臣工的意见精简提炼,陈述与朱铨。 这项提炼精粹的技能尤得朱铨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