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观众,我们将很快闭馆……” 机械的广播女声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响起,突兀地回荡在空旷的馆内。 这是斯年在提醒。 轰炸时间还剩七分钟。 墙壁是红色的,但好像有小雪纷纷扬扬。 她似乎看见父亲写生回来疲惫孤独的身影,垂着头,叼着根烟,肩上落雪。 记忆与眼前重合,透过雕刻精致边框的画作,似乎能看到一笔一划的生命,和埋葬在无尽时光中的人。 血脉的喷张,海水的起落,地狱里的但丁与维吉尔,雷雨后的艾特达断崖。 “请您带好随身物品,尽快离开……” 它将永远在烈火和硝烟中湮灭。同一时刻,亚洲,南北美洲,还会腾起无数这样惊心动魄的烟花。 她恍惚想到,要是在国内…… 不,她在哪里……都不重要。她只能眼睁睁地目睹毁灭,无法重生的毁灭。 那些人工智能会创作什么更好的书法国画来取代吗?不能,它们没有感性直觉,没有激情,没有哲学,没有对宇宙浩瀚的认知,它们只能冰冷地毁灭。 世界的轮廓又模糊了,她无尽的愤恨,抱着唯一的画,机械又恍惚地走出博物馆。 就算人工智能不断举刀,毁灭人类的尊严和生命、以及文明,她仍然连抗争都做不到。她最终还是要老老实实回到施害者身边,为了苟活——这多么讽刺,她简直是个鼠辈。 终于有什么弦断掉了。 承认吧,你被打回原型了,你还是当年那个没勇气反抗的人。如果是顾念,她才不会像你这样。 从坠机那天到现在,你无数次欺骗自己说“一定能行”,但你哪次成功了? 你把飞机开成了两截,那么多乘客被甩出去,你明知道,但不敢去想,对不对? 你提议走下水道,结果害两个青年也许死在警用机器人枪下。 你看不起hbss和暗网犯罪平台,可他们至少敢冒着生命危险去找核武器,敢想出引导斯年进化的疯狂办法。 ——啊……对,引导斯年的神经网络,让他对人类生出恻隐之心。 唯一落在肩上的任务,也未能做到。 “我真失败啊……”她把头抵在冰冷的画框上。 “轰——” 自她身后扑来热浪,爆炸仍如一道惊雷,直直炸入耳中,地面剧烈震颤,四周物体都仿佛出现了重影,从身后飞来细碎的砂石。 融寒停住脚步,但不敢回头看。 当撒哈拉还是一片绿荫时,人类文明的足迹开始踏遍地球。无边巍峨山峰被攀登,无尽广袤之海被跨越,人类用灵魂里藏有的与生俱来的激情,歌颂或批判世间一切,并渴望被人理解。 她能看到的,它们仿佛交织成了无尽时空的画卷,从黎塞留缔造法兰西学院,到无数人追寻美的信念,在这冰冷的世界绽放一瞬的光彩,一起燃烧在了这片火焰中。 她没有回头,绝不能回头。 斯年站在河对岸,身影在光芒中无限拉长。他身后是烈火与残垣,像一幅轮廓优美的油画,融合了古典主义理性端庄的结构美,又肆意张扬着浪漫主义的明艳色彩。 她想把手里的东西,随便什么东西砸过去,发泄愤恨,可是怕损坏了画——她只有两只手,没用到连眼泪都没法拭去,泪水很碍事地不断遮挡视线,整个世界被压缩到了一个极限的奇点。 然后奇点爆发。 她感到力气被一瞬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