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行唯独没有想到,九宁哪里也没去,谁都没有找,她几乎没有犹豫,没有耽搁,弄明白自己的身世后,立刻回头来找他。 就像他们北上时约定好的。 这不可能。 但这真的发生了。 他根本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也不相信会有这种可能,所以没有安排人过来查探。 就因为他的这一点怀疑,生生和她错过了。 她等了整整一夜,从天黑等到天亮。 书案前有新的蜡油,烫坏了一角,肯定是她留下的,她习惯让人服侍,不会注意到这些。 趴在书案前写写画画时,她心里在想什么? 想怎么质问他? 还是盘算怎么逼他认错? 周嘉行缓缓闭上眼睛。 那种莫名焦躁的感觉再度烧得滚沸,一点点吞噬他的理智。 怀朗张了张嘴,仔细斟酌了一下,慢慢道:“郞主……我和九娘来往不多,不过我猜,她是回来找您的。您……发现您瞒着她,她回来找您,想听您亲口解释清楚缘由,而不是带着误会和您分开。” “误会?” 周嘉行嘴角轻轻一扯。 “你知道这不是误会,她也知道。” 怀朗轻声道:“就算不是误会……九娘也要和您面对面说清楚,而不是从其他人的转述去猜您在想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 “郞主,其实您用不着瞒着九娘,她真心把您当哥哥看待,就算知道您是鄂州节度使,她也不会恨您……她性子好,顶多气一阵就好了。” 周嘉行似笑非笑,重复了一句:“性子好?” 是啊,她性子真的好,虽然看起来娇气得很。 怀朗不知道这一句哪里出了错,一时哽住,没敢接着往下说。 郞主面对九宁时格外的耐心和宽容,也格外的古怪。他明明早就知道九宁身世存疑,却不自己说出来,等周家人逼九宁离开时才出手…… 像等着猎物落入陷阱的猎人,让人心里毛毛的。 怀朗知道郞主不是那种哄骗小娘子取乐的浪荡公子,还是克制不住会这么想。 不过几个眨眼,周嘉行已经冷静下来,霍然转身,“她在这里等了一夜,走得不远。从这里往外找,务必在天亮之前找到她。” 其他的都不重要,先把人找回来。 既然她自己回来了,那他更不能放手。 阿山老老实实地抱着雄鸡在楼下等,见两人下楼,凑上前问:“郞主,这两只鸡怎么料理?” 周嘉行没搭理那两只大公鸡,也没搭理他。 怀朗恨不能捂住他的嘴,推开他,不耐烦地小声道:“好好养着!” “喔……” 阿山把鸡交给其他人,追上周嘉行。 怀朗很快找到一个在宅子附近游荡、鬼鬼祟祟的闲汉,厉声喝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年纪轻轻、十几岁的小娘子从这里出去?” 阿山在一旁狠踹闲汉两脚,补充道:“生得特别漂亮的,一笑有一对梨涡!” 闲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回想了一阵,道:“漂亮的小娘子都被抢走了……” 阿山虎目圆瞪,一拳砸向闲汉,把人砸得哎呦直叫唤:“竟然敢抢走九娘,活得不耐烦了!” 闲汉直讨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不是小的抢的啊!小的只是趁着夜深人静做点偷鸡摸狗的事,绝不敢抢人……抢人的是一伙乱兵,钱帛他们要抢,马匹壮牛他们也抢,看到貌美的娘子,他们照抢不误……小的记起来了!今早有两个穿金戴银的小娘子从这宅子里出来,刚好几个老兵奴经过,上去调戏她们,把人抢走了……” 阿山听得怒火直冒,吼道:“他们去哪儿了?” “小的、小的记不清了……” 阿山暴怒,又是一拳头:“给我好好想!” 闲汉满地打滚:“往西、西边去了!” 阿山立刻回禀给周嘉行知道。 怀朗在一旁道:“西边几坊大多住的是胡人,那些乱兵八成是他们的私兵。” 仗还没打呢!金吾卫、禁军和神策军再没有章法,也不会纵容士兵在这种时候朝普通百姓下手,只有豪富人家的私兵这么没顾忌。 又或者,是契丹人故意安排用来扰乱民心的细作。 如果是前一种,倒没什么,长安的胡人大多认识郞主,东西商道掌握在郞主手中,经商的他们必须每年定期向郞主缴纳一笔丰厚的酬金。郞主找他们要人,他们绝不敢有二话。 如果是后一种,那就糟了。 怀朗脸色微变,偷偷觑一眼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