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门外脚步声杂乱, 怀朗跑上楼, 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郞主, 信报来了!” 九宁还在发怔,吱嘎一声轻响。 周嘉行出去了。 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依旧没有失态, 关门的动作很轻。 九宁抱紧双臂,抬头环顾一圈,发现他出去之前顺便把窗户也合上了。 房里很暖和。 她坐在黑暗中,身上裹着周嘉行的斗篷,茫然无措了许久, 一点一点慢慢梳理混乱的思绪。 周嘉行早就知道她在骗他。 他不生气, 而且还想保护她。 条件是她以后不能骗他。 这几句话拼凑到一起, 怎么都说不通。 光是这些也就罢了……最让她不理解的是,他看出她所有不对劲的地方, 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掠过去, 一点也不好奇,完全没有深究的意思。 明明这才是重点。 而且,他今天反客为主, 步步紧逼, 一环套一环, 她的心理防线差一点就被他击溃了。 只差那么一点点。 可最后一刻, 周嘉行突然放弃了。 放弃得很果断,很干脆,就好像之前不停逼问她的人是另一个人。 他稳操胜券。 但最后输的人还是他。 九宁逃过一劫。 然而她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感。 相反,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塌糊涂。 像一团搅合得稀烂的浆糊。 这种莫名烦躁、恼怒,浑身热血上涌、忍不住想发脾气的情绪很陌生。 她也会发怒,也会暴躁,也会气急败坏,但眼下这种让她眼睛酸酸胀胀的怒意明显和以前的不一样。 小弟们抛弃她,欺骗她,她气一阵就把他们给全忘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是用钱买来的,用不着当真。 周嘉行怀疑她,她却有种被羞辱、被轻视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底气不足,因为她有一个永远不能对其他人吐露的秘密。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也不想对其他人解释,她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呢! 但是……自从那次在永安寺外,接过周嘉行递来的花枝后……她就没骗过他了。 真的。 …… 刚刚关上的窗户突然发出吱嘎声,细微的窸窸窣窣响动后,一个娇小的身影小心翼翼地爬进屋,顺着墙角,蹑手蹑足靠近床榻。 “九娘?” 九宁蓦然清醒,抬起头。 多弟蹲在她面前,神色紧张,声音有些轻颤:“那个周使君太可怕了!我们得赶紧走!” 熟睡中突然被带进守卫森严的大明宫,醒来以后,多弟吓得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还好带走她们的人是雪庭的武僧,态度也很和善,她才没大喊大叫。不过皇宫实在太大太宏伟也太危险了,多弟根本不敢在宫里多待,生怕一个不小心被那些巡查的金吾卫抓去砍了脑袋。所以九宁告诉她要出宫找周嘉行的时候,她头一个赞成。 去哪里都好,皇宫这种地方不能多待! 北上途中,九宁偶尔会帮周嘉行处理些杂务,闲暇时一直在学习方言,顺便也教多弟。她们俩的方言说得还算地道,一路有惊无险地离开大明宫,来找周嘉行。 周嘉行却不在,连阿山他们也一起消失了。 多弟陪九宁等了一夜。 今早里坊外边突然闹腾起来,很多富户卷包袱仓皇逃离宅子,附近大宅走水,大火很快蔓延半座里坊。 九宁听到响动声,抓住几个路人打听,问不出所以然,怕等在城外的炎延他们出事,让多弟出城去报信,自己去找雪庭,又担心周嘉行这边找不到她,去而复返。 然后就被周嘉行扛回屋了。 城门已经关闭,多弟出不去,只得原路返回,见情况不对劲,没有马上现身,从灶房那边的破洞偷偷溜进屋,躲在一个一般人不会注意到的角落里,刚站稳,一双靴子飞了出来,擦着她的肩膀落下去。 她吓了一跳,心几乎跳出喉咙眼,悄悄探头往屋里看,差点惊叫出声。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