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知道了。 亲兵走过来通禀:“雍王入宫,周使君和雍王在内室谈话。” 九宁点点头。 雪庭问:“他想说服雍王?” 九宁嗯一声。 雪庭脸上神色凝重,显然不认为李昭会轻易被周嘉行说服。 九宁轻拍栏杆,“二哥会说服李昭的。” 雪庭此刻的心情一点都不轻松。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反应平静的九宁,他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周使君不是多话之人,这么相信他的口才?” 九宁一笑,望着广场两侧连绵一片、巍然耸立的宫宇,道:“我不是相信二哥的口才……李昭最大的执念是重现皇家王朝的辉煌,而二哥想要尽快结束乱世,他们可以合作。” 只要抓住李昭的软肋,根本不需要长篇大论,直接和他分析清楚双方的利益需求,他就会做出选择。 雪庭沉默了一会儿,眼帘抬起,看着她:“那你呢?” 九宁迎风而立,闻言,扬眉,唇角微翘,道:“叔叔,从我成为长公主的那一刻起,就不会往回走。” 她主动以长公主的身份参与到这场角逐之中,改变了千万人的命运,就得担负起长公主的责任,为跟随她的人负责,不能儿戏。 她影响了周嘉行的决定,许诺认真待他,那她就会并肩和他一起走下去。 不管结局好坏,死而无憾。 …… 窗下两座鎏金百枝灯树,烛火通明,内室恍如白昼。 李昭跪坐于折叠屏风围起来的黑漆书案前,手边茶盏里的茶早就冷了。 周嘉行坐在他对面,展开一份舆图。 李昭的目光追随着他结有一层薄茧的手指,在舆图上打转。 他的手宽大,手背筋节分明,仔细看,有很多旧伤疤。 这是一双武人的手。 李昭在深宫长大,小时苦练书法,手上也有茧子,不过和周嘉行的手比起来,他的手还是过于纤秀。 周嘉行的声音响起,“ 钟权据宣武镇;李司空据河东;钱氏据镇海;朱慈据武威;黄瑾据清海……东西两川尽归九宁,鄂州、淮南、徐州已被我掌控,另幽州、檀州在内的一千多里为契丹所占。” 李昭回过神,望着舆图。 这就是现在的天下局势。 在他一次次为救李曦疲于奔命的时候,九宁已经控制整个蜀地,京畿南方诸州也尽数归附,而且她还守住都城长安,而周嘉行占据长江中游和下游大片土地,正将势力深入徐州以北。 除了契丹以外,北方只剩下河东李元宗和宣武镇钟权这两个威胁,李元宗和钟权是姻亲,两家肯定共进退,可以当成一个敌人看待。 至于南方的钱氏、朱慈……都只有称王的勇气,还不敢自立为帝。 只要啃下最难啃的骨头李元宗,统一中原,南方诸节镇必定上表臣服。 李昭有些走神。 这些年,他做了什么? 他想保李曦,保长安。 但最后他什么都没保住。 他掩下心头凄惶,冷静地道:“周使君已然大权在握,即使不拥立九娘,照样可以一统中原。” 周嘉行道:“不错。” 他抬起头。 “不过那样的话,太慢了。而且前朝、新朝牵扯不清,朝政动荡,南方节镇不会轻易顺服,契丹可能趁虚而入。” 李昭诧异地抬起眼帘。 他没想到,周嘉行这个底层长大,并未受过诗书熏陶、世家系统培育的昆奴之后竟然能考虑到这么多。 打天下容易,守江山难。尤其在现在的乱世,你方唱罢我方登场,谁也不能保证谁能笑到最后。 大部分草莽出身的军阀根本不懂怎么治理一方,他们凭武力风光一时、不可一世,醉生梦死,固步自封,然后在一场或几场溃败后迅速被其他军阀取代,下场就如丧家之犬。 周嘉行年轻气盛,但他没有被眼前的胜利绊住脚步,已经想到新朝建立以后可能出现的难题。 李昭觉得不可置信,“仅仅只因为这个,周使君就愿意拥立九娘?” 周嘉行眉眼低垂,“这是其中一个缘由。” 他可以扶持一个傀儡,娶九宁,然后以驸马的身份讨伐其他节镇,等四海皆服时,再让傀儡禅位于自己,改朝换代。 如果不是顾忌九宁,他不会心慈手软,会直接除去所有威胁。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