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应是守林人亦或猎人的临时栖身之所。若是没有林木与木屋的遮蔽,沈惟钦应当已经瞧见了她。她耳力极好,两厢相去尚远,但已隐隐听到了“皇帝”、“调兵”、“谢思言”等字眼。另有一个老者的声音,很是陌生。 她没有偷听的胆量,但觉此地不宜久留,打算趁着沈惟钦那行人尚未到得近前,借着繁茂松林作速离去,谁知才跑几步,紫雀的脚竟扭了。 紫雀瞧见陆听溪的神色,猜到那行朝这边靠近的人约莫非善类,一把拽住陆听溪的裙幅,哭道:“表姑娘不能不管我……” 陆听溪听她骤然出声,吓一跳,一把捂住她的嘴:“小点声!” 紫雀是个粗使丫头,力大如牛,怕陆听溪丢下她,另一只手也紧抓住她,陆听溪根本挣不脱。耳旁人声愈来愈近,陆听溪一咬牙,瞄了眼沈惟钦等人行进的方向,觉着他们应是要往另一条道上去的,拉了紫雀躲进了木屋里。 远处雪地里,沈惟钦与仲晁正曼声议事。 “老夫可是冒险来宛平见世孙的,诚意几何,世孙也当瞧得出。老夫只盼世孙也能同样笃诚。” 沈惟钦淡声道:“这自然。伯祖父疑心太重,这个年过得怕是不太平。” 顺着一条岔路走出去几步,仲晁忽而止步,指着那片松林:“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出来一趟,不如去那边走走。” 沈惟钦倒是无所谓,一行人改了道。 在距木屋一丈开外停下,仲晁命人去那屋内看看有人否。 陆听溪听见这声命令,吓得寒毛倒竖。她听谢思言说,仲晁其人,阴狠毒辣,当年为着讨好咸宁帝,主张压着聂胜从陇西发来的催粮奏章不批的就是他。而今若瞧见她在此,还不定会如何。 她正心思飞转,想着对策,就听沈惟钦道:“大人糊涂了,这木屋连门都掩不严实,如今风停雪住,门外却也无脚印,哪里像个有人的样子。这就是个荒废的守林人的落脚处,四面漏风,前后又无家户,乞丐但凡在城里有个窝棚安身,都不会住城外这种地方。” 仲晁笑道:“看来世孙颇知民情,老夫惭愧。”挥手命自己的手下退回来。 沈惟钦端抱袖炉的白皙长指收紧一分。 他对这类事的了解,在脑海中跟他从前的学识一样清晰,仿佛这也是他习得的学问的一部分。不过这种对底层事的知悉,令他万分厌憎。他心知那大抵跟他不堪的过往有关。 他竟突然生出一种将这破败木屋一把火烧了的冲动。 陆听溪听得仲晁的护卫脚步声又远了,松了口气。还好她方才将门口的足印以雪覆住了。 “咱们仍旧说皇帝近来的作为。皇帝先前好端端时就对宁、楚两藩颇多猜忌,如今这般,怕是已动了杀心。世孙说皇帝这回调兵是要做甚?若是忽而降罪于两藩,总要有个由头。不如世孙与楚王先下手,顶好先除掉谢思言那个碍事的……” 仲晁话未完,就听得一道尖叫骤起,即刻寻声,阴冷目光定在木屋上:“那里头藏了人!” 陆听溪牙关紧咬。若非紫雀那一声,兴许她们就蒙混过关了。 紫雀瑟瑟:“我……我方才瞧见一只耗子,这才……表姑娘,你可要救我……”又拽住了陆听溪的手臂。 “嘭”的一声响,屋门被护卫踹开。黑漆狭仄的小间霎时破了一大片缺口,外头银装素裹的乾坤世界与天光互映,瞬间呈在眼前,亮得刺目。 冷风灌入,紫雀抖得越发厉害,打量一众人,吓得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仲晁看清内中情形,朝一个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铿”地拔出大刀,冲上前,一刀砍下了紫雀的头。紫雀的惨呼甚至尚未及出口。 断口鲜血狂涌,喷溅满地,紫雀滚落在地的头颅上甚至还保持着惊怯求饶的神色,淋着血,扭曲阴惨。 腥浓血腥弥散,与冷风混为一体。 陆听溪知道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她望见立在门口的沈惟钦面上漠然的神色,觉他大抵不会帮她,但总还要试试,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 那将紫雀一刀毙命的护卫再度挥刀砍下,面前的少女却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