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可怜而可恨到这样。 若是如此,救来何用? 元阙与玄咫都察觉了织萝的怒意,其实也觉得这一群女子实在是自私太过,若是救下实在是白白给自己添堵。 然世间总有人是这样,原本是可怜,遭了他人的毒手,受尽折磨,却因痛苦而心性大变,失了良善,最终也变成了面目可憎之人。 只是这样的人太多,劝告无用。 玄咫连忙低声道:“姑娘莫与她们一般见识,送她们前去轮回转世,也算是积了福报。喝过孟婆汤重新为人,或许就改过了。” 于是织萝强压怒火,冷冷地道:“我再问你们最后一遍,如何才能将另外几窟的人都救出来?要先打破壁画是么?倘若你们不愿意说,那就谁也别出去了!” 重见天日的诱惑到底太大,而众人又可算作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互相为难是不行的。 到底还是有人开口了,“是,需得先将壁画打破,魂魄才能活动自如,否则即便是将这魂契一把火烧了,也只能被困在彩塑之中。” “早说不就完了么?又不是她们出去之后便没你们的容身之所了。”织萝轻笑一声,将第一窟的名单撕了下来,夹在指尖,却不立刻焚了,只是道:“方才你们的所作所为,我的确是不想救的,但玄咫大师一向慈悲为怀,不忍看你们在此受苦,给他一个面子,我便放你们这一回,倘若你们能立时去阎罗殿听候审判也就罢了。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在外头为非作歹……” “这位姑娘,我们……有个不情之请……”有个女子怯怯地插言。 都这个时候了,竟还想讲条件?织萝眉峰一挑,睨了她一眼。 那个女子连忙往后飘开一尺,不过又立刻飘了回来,小心翼翼地道:“我们……也并不想惹是生非,只是实在离家太久,而家人尚在,想回去看看。只一眼,看一眼马上就走!横竖……我们如今这模样,他们也早就认不出来了,没有逗留的必要。” 元阙忍不住问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先前开口的那女子低声道:“我……家住河西。我是家中长姐,下头还有个弟弟。我们家原本就穷,那一年大旱,更是断了生路。那天敦煌城主路过,在我家讨了一碗水,问过我的生辰八字,便花钱将我买了回来。我被他带到敦煌后,便被锁了起来,直到取了心头血,封进画中……” “我家里是行商的,路过此地,夜里被偷偷绑了来的。” “敦煌城主身边那个汉人英俊得很,我瞧他顺眼,自己跟他来的。谁知道……”到底是胡姬,大胆而热情,说起这样的事也没有一点扭捏与避讳。 “我……” 十六个女子渐次开口,寥寥数语,却道出一个个辛酸悲惨的故事。 如今眼前这十六只厉鬼,生前无一不是个鲜活可爱的妙龄女子,或许有的本就遭逢不幸,而有的却原本生活顺遂和美。然而遇见那敦煌城主之后,却仿佛落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用不能醒来的噩梦一般,从此万劫不复。 若不是织萝他们找到此处而破去那些壁画,只怕千万年之后,她们还仍然在此沉沦。 织萝沉吟片刻,指尖一晃,那一页纸便自己燃了起来。火舌慢慢将一个个名字舔舐干净,织萝轻声道:“去吧,若是家人还在便去吧。你们之中也无龟兹人,除却龟兹之外,你们去哪里都行。” 敦煌城主早就战死,敦煌遗民迁去龟兹,想要复仇却是不能了。至于江芷阑……吐过她们说得那个阿阑便是流连客栈的江芷阑,她们去寻仇织萝不想拦着。 纸页化作一缕轻烟,面前一群惨白的厉鬼才才慢慢显出些轮廓,面目变得可以分辨。 她们欢呼着,在空中飘来飘去,似在庆贺自己的新生。 “多谢几位相助,大恩大德,来世必当报答!”十六个女子齐声道。 但织萝这边的三人都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前尘往事一并忘了,哪里还记得上辈子恩人是谁愁人是谁。 重获自由的十六只鬼魂争先恐后地往石窟外飘去,高呼道: ——爹,娘,弟弟,如今你们过得可好?该不会再吃不起饭了吧? ——孙郎,我回来看你了!我希望你已经找到了心仪的姑娘娶回了家。 ——阿母,女儿不孝,不该不听您的话而执意跟着一个陌生人去了。阿姐应该嫁人了吧?她一向比我听话,但愿她以后也能好好照顾您!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