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浑厚男声,机械地重复。从亲兵到旅长、团长。从团长、营长、连长再到队伍中的伙长。 千余杆长缨,以同样的角度竖了起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单调的铜哨子声里,长矛像上了发条般,以同样的节奏,左右摇摆。 第二波羽箭掠过八十步的距离,來到淮安军头顶,呼啸着落下。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一连串怪异的声响,在淮安军的头顶不断炸起。 高速飞來的羽箭,被竖起的长矛层层过滤,能最后落到目标区域的,还不到总数的五分之一。 然而,就这五分之一羽箭当中,还要有一大半射在了淮安军胸前的板甲上,“叮…”“叮…”“叮…”溅起数道火星,然后无力地坠落。 走在前两排的淮安军将士,挨的羽箭最多,但是冷锻出來的面甲、板甲和护腿甲,却将他们遮得密不透风。 即便是破甲锥在三十步内正面射击,也未必能凿穿坚固的冷锻铁甲。更何况是普普通通的雕翎羽箭? 虽然从第四排开始,弟兄们就只有面甲和胸甲护身,大腿上不再覆盖任何防护。 然而除了一两个实在倒霉的家伙被流矢命中之外,九成九以上的弟兄,都在这一轮羽箭覆盖中,毫发无伤。 受了伤的弟兄,立刻按照训练时的要求,将长矛戳在了地上,牢牢地握住了矛杆,让自己的身体停留在了原地。 后排的袍泽立刻加快速度上前,补上了他空出來的位置。然后将长矛继续高高地竖起,伴着铜哨子声左右摇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铜哨子声,锐利如刀。 倒映在枪锋上的夕照,点燃整个河滩,点燃所有人的眼睛。 箭雨继续,无止无休。 淮安第三军的老兵们顶着箭雨继续前进,不疾不徐。三角形的大阵在漫天箭雨中就像一头睡醒的巨龙,须爪张扬,鳞光闪烁。 它的身后是芒砀山。一千五百余年前,那个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陈胜,最后就埋骨于此。 它前方是滚滚黄河。四千余年前,轩辕氏曾经于河畔铸戈为犁,播种五谷。 它身左身右,是尧之都,是舜之壤,是禹之封。一代代华夏族的古圣先贤,在此开拓、守护、创造、传承。 这是它的土地,它的家园。 数千年來,总有一些野蛮的强盗,试图趁着它沉睡的时候,进入这里,偷走它的财富,玷污它的精神。 然而,每当黑暗时刻,它却总能被热血唤醒,在猎猎的寒风中,再度拍打起两只巨大的翅膀。 凌空翱翔。 左翼承载着历史,右翼承载着希望。 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五十步。。。。。 眼看着从山坡上推下來的军阵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王保保的鼻尖上,慢慢滚下数滴冷汗。 不是第一次和红巾军交手,但像淮安第三军这样的红巾军,他却是平生第一次见到。 他的弯刀奋力挥动,令军阵中射出去的羽箭,越來越急。 急得像狂风暴雨。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如果是颍州红巾,在如此密集的羽箭打击下,即便不崩溃,也将被压制得无法再前进半步。 但是,眼前这支铠甲上涂满了泥巴的红巾军,却依旧在徐徐前推,永远保持着同一个节奏。 浓密的箭雨非但沒能让淮安第三军的大阵分崩离析,忽明忽暗的天空,反倒给本來就杀气腾腾的军阵平添了几分神秘和威严。 “换破甲锥,换破甲锥…”蔡子英在王保保身边,声嘶力竭地提醒。 已经胳膊发酸的弓箭手们,立刻换上了锐利的破甲锥。拉满角弓,将其平着射了出去。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走在最前排的淮安军将士身上,不断传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火星在傍晚的霞光里,闪烁如同晨曦中的星星。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