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天空中忽然打了一记炸雷,闪电将敌楼内照得比雪洞还亮。吴永淳的面孔,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比雪还白。 大都督成亲后一直沒有孩子。如果他在海上遭遇了不测,淮扬系就要立刻陷入群龙无首的尴尬局面。而被指定为第一继承人的徐达,威望显然跟大都督沒法比。非但苏先生、刘子云等元老不服,其他各军指挥使,也未必甘心唯其马首是瞻… 所以,放任脱脱的大军过河,通过蒙元之手打击徐达,无疑是一步绝妙好棋。过后不管谁胜谁败,徐达的威望定然会大打折扣。排在其后的另外几个人,就有机会向前超越了… 但万一脱脱打破了淮安,他们,他们就不怕大伙全都被斩草除根么?毕竟,毕竟蒙元那边是整整三十万大军。毕竟,毕竟淮扬各地目前所做的一切,都与朝廷现行的制度水火不容… 正惊得魂飞魄散间,耳畔却又传來逯鲁曾更多的声音,有点阴,更多的是狠毒,“老夫还听人说,最近淮扬商号有几个股东在秘密碰头。而朝廷那边,则答应如果他们献出扬州,则既往不咎。他们只需要将大总管的干股交给朝廷,其他都可以一切照旧…” “喀嚓…”又是一道粗大的闪电,将整座敌楼震得瑟瑟土落。淮扬商号是块巨大的磁石,地方上头脸人物之所以在官绅一体化纳粮和摊丁入亩之后,还肯跟大总管府共同进退。一方面是迫于淮安军手中的刀子,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从淮扬商号名下的产业中,看到了巨额的红利。而万一朝廷答应将商号也保持原样不变,对地方士绅來说,最后一个抵抗的理由就彻底不存在了。沒有了大都督,他们日子只会比现在更好。 但淮安军的弟兄们呢?淮扬高邮各地数百万黎庶呢?还有那些刚刚从新政和新作坊里找到做人滋味的流民呢?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根本不用想,吴永淳就知道得清清楚楚…在徐州起义之前,他就是胥吏麾下的小跟班儿,见过当时属于底层的所有黑暗。 “二十二是徐州人…”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吴永淳心中所有的慌乱和恐惧,瞬间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如果沒有大都督,二十二现在干的,依旧是欺善怕恶,辱沒祖宗的勾当。二十二从军之后,虽然把爹娘和兄弟姐妹都接到扬州。但徐州城内外,却还有我吴家数十口亲人,还有从小看着二十二长大的街坊邻居。脱脱一场大水,把整个徐州都冲沒了。所以,二十二不管别人做什么,也不会管大都督今后去了哪里。只要二十二还有一口气在,这扬州城,就是大都督的,无论谁也拿不走…夫子,二十二这么说,你能听明白么?” 说着话,他缓缓将腰刀拔了出來,用左手掌心缓缓擦拭。锋利的刀刃,瞬间就将掌心割破,有股鲜红色血珠,顺着手掌的边缘,一滴滴溅落在地上,被敌楼中的烛火一照,红得无比刺眼。 一股遮天盖地的杀气,也从他的身体中瞬间散发出來,山一般压向对面的逯鲁曾。后者被吓得连退数步,旋即,脸上绽放出了一抹真诚的笑容,“二十二,且慢…老夫不是你想得那种人…老夫沒看错你。老夫庆幸,当日沒看错了你…” “您老。。。。。。”敌楼内的杀气迅速被夜风吹散,第四军指挥使吴永淳眉头紧锁,双眼里充满了警惕。 “且不说大总管乃老夫孙女婿。我禄家上下一百七十余口,最后活着被接过黄河的,还不到十个。”逯鲁曾又笑了笑,低声补充。“你吴永淳都知道自己与蒙元不共戴天,老夫这边,又怎么可能再去向鞑子摇尾乞怜?” 这两句话,可是句句都说道了关键处。虽然逯家上下沒有任何人,被朱重九列在继承者之内。可他们一家跟朱重九之间的关系,站在蒙元朝廷那边看來,却比任何人都亲密。所以,眼下扬州城内任何人投降蒙元之后,都可能苟延残喘。唯独禄氏一家,沒有这种希望。按照蒙元以前的残忍行事作风,从逯鲁曾起,一直到第五军长史逯德山膝下才半岁的女儿,都无法逃离生天。 “那您老刚才。。。。”想明白了这一点,吴永淳轻轻松了一口气,迟疑着询问。 “事关重大,老夫不得不先探一探你的态度…”逯鲁曾也轻轻吐了口气,掀开衣襟下摆,露出别在腰间的一枚的手雷。 是大匠院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