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锻机,但两座机器的模样,却与最初在徐州拿來锻造铠甲的机器,有着天上地下的差别。每一座通体皆为精钢打造,表面和棱角处皆用砂石细细打磨过,温润如玉。第一座上头照例悬着一个巨大的生铁锻锤,第二座却连锻锤都沒有,代之的是十数根小儿手臂粗精钢棍子,从锻床的顶端垂下來,笔直地深入下面各自的套管当中。就像猛兽嘴巴里的一对对牙齿。 “这是焦大匠,上个月跟主公一道弄出來的新式锻床。原本用來给胸甲上面压花儿,为了压制铜钱,特地又改进了一回。焦大匠和我可是都花了不少功夫…”带着几分得意,黄老歪指着第二座锻床继续炫耀。 “你先别忙着邀功…”苏先生听得不耐烦,笑着打断。“要是一会造不出让大伙满意的铜钱來,看你如何收场…” “那不可能…只要主公在这儿…”黄老歪最服气的人,除了朱重九之外,就是苏明哲。举起胳膊,赌咒发誓,“我可以立军令状,如果。。。。” “滚,明知道主公不可能杀你…”苏先生一瞪眼睛,将黄老歪后半句话给直接憋了回去。 大伙听了,再度抿嘴而笑。相处越久,他们越是清楚,自家主公有多仁厚。而朱重九却深受另一个时空灵魂的影响,以和手下人平等相处为荣耀。所以大伙在潜移默化中,言谈举止一个个就变得越來越无拘无束,待人接物也越來越自信。 “只要主公在这儿,应该不会出任何问題…”论起邀功领赏的本事,张松远比黄老歪专业。趁着大伙笑声未落,抢先开始介绍,“卑职和黄主事、焦大匠三个,在最初造样钱时,其实已经试出了一些门道。锻床的力道绝对够,问題最可能出在板子上。为了让钱更有卖相,焦大匠和黄主事还特地带人重新调整了许多次铜、锡、铅的配比。现在这种,压制起來时最不容易开裂,压出來的新钱光泽也最诱人…” 众人随着他的手势,目光再度落在第一座锻床旁边的铜板子上。果然发现,铜板子的颜色黄中带赤,如过不预先心里有所准备,很容易就将其误认为纯金所造。 “成本如何?”朱重九经常在在百工坊内跟各种合金打交道,一眼看上去,就察觉到板子的含铜量应该远超过了六成。 “主公慧眼如炬…”张松立刻挑起大拇指,满脸佩服地夸赞,“铜大体上占到了六成半,锡一成半,剩下的是软铅。微臣和焦大匠,黄主事三个估算过,虽然这样铜钱的造价会高一些。但比起先化铜水再浇铸,依旧要省出许多…” “嗯…”朱重九笑着点头。“既然你们已经有了把握,干脆现在就轧一批钱來看看。黄主事,外边的其他部件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黄老歪微微躬了下身,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肃穆,“只待主公一声令下。” “那就开始…”朱重九用力挥了下手,瞬间从淮扬大总管角色,变成了一个放在另外一个时空二十一世纪都合格的操作班长。 “是…”黄老歪高声回应。从胸口的挂绳处抄起一枚哨子,奋力吹了几声,“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一连串哨子声回应。紧跟着,脚下的地面忽然微微一颤,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如海浪一般砸了过來,砸进在场每个人的耳鼓。 那绝不是什么美妙的感觉,几个身体稍微差一些的文职,顿时就觉得头疼欲裂,五腑六脏一起从肚子内往外涌。而黄老歪和焦玉两个,却如同听了仙乐一般,双双变得精神百倍。各自从锻床旁抄起一面彩旗,走到窗口处,用力挥舞,同时,嘴里的哨子继续响个不停,“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厂房外,继续有巨大金属的撞击声穿了进來,中间还夹杂着令人牙酸无比的摩擦。脚下的地面摇晃越來越剧烈,整个房子也开始摇摇晃晃。然而,随着哨子频率的降低,撞击声渐渐变少,摩擦声也一点点变得均匀,脚下的地面不再继续摇晃,而是以春夜细雨般的恒定节奏,稳稳地颤抖。 “主公,请开机…”黄老歪放下角旗,吐出哨子,走到朱重九面前,恭恭敬敬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朱重九对先前的撞击和摩擦声音早已见怪不怪。笑着点点头,走向第一座锻床旁边的一个包着红布的手柄,先慢慢晃了晃,然后猛地向下一拉。 “咣当当…”又是一连串刺耳的撞击声,紧跟着,巨大的锻锤高高的抬起,露出下面数排浑圆型的凹槽。一个个黑中透蓝,隐隐带着幽光。 “上板子…”大匠焦玉一声断M.dXszxEdu.COm